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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乱起萧墙 六 施世纶直言谏圣君 康熙帝挥泪责太子
清理国库积欠。没想到清来清去，胤祥坐镇户部。却清到太子头上。看着太子愤然离去的背影，胤祥心中一阵焦躁：唉，太子啊，太子，身为国家储君，上不为君父分忧，下不给群臣做榜样，却干出这样的事来。叫我怎么向父皇交代呢？
可是没有忘记，四阿哥胤祯到底比胤祥老练。也生太子的气。眼前还有几十个户部官员在看着他哥俩呢！今天，虽然牵连了太子，可是大旗不能倒，只要稍微一松口，就会前功尽弃，清理积欠库银的大事，将功亏一篑。想到这儿，把脸一沉说道：各位，听见了吗？太子从我做起，已经答应如数归还欠银了怎么办，都掂量一下。学吴佳谟呢，还是照尤明堂那样立刻还清。刚才十三爷说过了不管是太子、阿哥、还是户部官员，谁欠债谁还钱，一个也脱不掉。这是皇上的圣旨。四爷我和十三爷是奉旨办差，无论对谁都不能留情面。也别心存侥幸，听清楚了吗？
又听他说得这么决绝，见这位 “ 冷面王 ” 出来说话。谁还敢违抗啊。胤祯的话刚一落音儿，下边就齐声答道：回四爷，听清楚了
那就好，嗯。都下去吧！
扎。
太子一人之下，户部官员们走了胤祥却还气乎乎地站在那里。真想不通。万人之上，父皇百年以后，就拥有天下了金碧辉煌的宫殿，锦绣铺地的御花园，前呼后拥的太监、宫女，粉黛上千、嫔妃如云的后宫，要什么就有什么，为什么这么急不可待地去侵吞国库银子，贪一时之欢乐，干自毁长城的蠢事呢？
拍着胤祥的肩头说：十三弟，胤祯端着一杯凉茶走了过来。也乏了大热的天儿，何必生闲气呢！来，喝口茶，消消气儿，咱哥俩出去透透风。
接过茶来，胤祥感激地看了四哥一眼。一饮而尽。哥儿俩出了户部衙门，漫步来到西河沿儿。凉风一吹，胤祥的心平静了许多，说道：四哥，这次来户部办差，掌舵，划桨，干的为太子挣面子的事。如果太子不糊涂，就该懂这个理儿，痛痛快快地把四十二万两银子交出来。要不然 …
十三弟，哎。别老垂头丧气的太子的事你别发愁，四哥我去跟他说。咱们这差事是难办，可是既然父皇交代下来，无论如何咱们不能办砸了当年，明朝的永乐皇帝，起兵篡位攻打南京。船走到半路没风了永乐想回兵。可他手下有个人说，只管向前走就有风，一辈子不走，一辈子没风。永乐听了这话，终于登上了宝座。不然的话，明史就要重写了眼下，船 ’ 还在江心，不管有风没风，只能向前，不能后退呀！
一向是说干就干，四阿哥胤祯办事。从不拖拉。太子拖欠国库银两四十二万，这可不是件小事，必须立即与太子讲明利害。可是太子住的毓庆宫在大内里边，现在天色已晚，外臣不奉旨意是不准入内奏事的胤祯只好写了请帖，把太子请到四贝勒府。兄弟、君臣促膝谈心，直到深夜。其实，事情是明摆着的太子也并不糊涂。国库亏空如此，太子又带头欠债，不还钱，其他十几位欠债的皇子阿哥谁肯出血？皇子们不还，又怎么去追交官员们欠款？这么一来，清理积欠的事儿就非得泡汤不可。要是差事办砸了老皇上康熙一动怒，还是得拿太子问罪。所以，不用胤祯多费口舌，太子胤 - 便痛痛快快地答应卖了通州花园还账。兄弟俩谈完了正事，天色已交三更，胤祯便安置太子在正房休息。可是太子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了倒不是为了通州花园行宫，也不是心疼那四十二万两银子，心里生气。别人看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国家储君，好不威风。可他也有苦处啊。上边有皇上，下边有群臣。皇上面前，臣；百官面前，又是君。既是君又是臣；既不像君，又不像臣。出一点儿错，上边父皇要严厉训斥。下边，八爷的阿哥党群起而攻之，活像是钻进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今儿个，王鸿绪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硬是跟自己过不去，还不是仗着老八的势力吗？这个王鸿绪还懂一点儿君臣之礼吗？唉，自己这太子当的徒有虚名，太窝囊，太不值得了
天已交四更了胤祯已经过来请安。太子不得不匆匆起床，辗转反侧之间。草草梳洗，对胤祯说：四弟，头晌就去户部，把咱俩昨晚议的事告诉十三弟。决意带头还债，叫十三弟手腕子硬一点儿。不管是哪位阿哥，也不管是几品的官员，只要欠了债，都得还钱，一个也不要饶过，看户部那些个王八蛋还有什么可说的说完，带着从人骑马赶往畅春园去了一路上，快马加鞭，风驰电掣，不敢稍加停顿。因为太子知道康熙皇上一向是早起惯了对皇子们要求也非常严厉。从他上学开始，都必须四更上课，不准迟误。此刻天将五鼓，父皇恐怕早起来了去晚一步，少不了又是一顿训斥。
康熙皇上早就开始问政了大院里肃穆寂静，太子所料果然不错。来到畅春园搪宁居的时候。几个太监有的熄灭廊沿下的灯烛，有的洒扫院落。太子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轻手轻脚地躬身进殿，见父皇康熙盘着腿坐在炕上，神情严肃，张廷玉、佟国维和马齐三位官员正在奏事。太子不敢打扰，默默地行礼叩见之后，退下来站在一边。
转过脸来对三位上书房大臣说：嗯，康熙皇上听完那位官员奏报。都听清楚了吧？据施世纶所奏，下边竟出了这等事情，实在开国以来闻所未闻。朝廷救济安徽凤阳的十万石粮食，只有两万石分给百姓，其余八万石全被各级官吏侵吞了吏治败坏如此，贪风横行无阻，这成何体统。长此下去，百姓可怎么活呀！
这才知道，太子在一边听着。原来下边跪的新选的户部侍郎施世纶。不过他低头跪着，看不清面目。见父皇动了气，太子也不敢多嘴。却听佟国维说：皇上不必为此生气劳神。施世纶刚才所奏，只是凤阳一地的见闻，何至于到处皆是如此呢？奴才今儿个就发文，要安徽巡抚好好地查一查，该办的办他几个。
确实令人触目惊心。不但万岁为之焦虑，马齐接过话茬儿说：据施世纶所言。奴才也深感不安。下边也太没王法了依奴才之见，应停发赈济粮食。贪风如此，简直成了无底洞。有多少粮食也填不满这个坑。
不得不表态了不不不，张廷玉一向是谨慎的听马齐这样说。马齐的活似有偏激。安徽今年灾情严重，朝廷不赈济一点儿恐怕要激出民变的
奴才愿请旨前往凤阳。三年之内，跪在地下的施世纶听到这里忍不住了叩了个头奏道：万岁。如不把凤阳治理得夜不闭户，道不拾遗，请万岁治奴才欺君之罪。
不赈济救灾，康熙沉思了一下说：嗯。说得有道理。朕看赈济一下灾民还是应该的凤阳这地方民风刁悍。万一出了乱子，还得派兵平定，花钱用粮就更多了施世纶请旨去安徽，忠心可嘉，可是朕却不能准你朕要让你干一件更重要的差使，就留在京城里掌管户部吧。现在十三阿哥在那儿，太子和四阿哥坐镇，办好了户部清理亏欠的事儿，比治理好几个凤阳都强得多。朕就看你
施世纶连连叩头说：万岁，一听这话。奴才只是治理一郡一地之才，户部至关重要，非臣能力所及。臣不敢接此重任，恐怕万一办砸了有失主上知人之明。
这是什么话？朕知道你刚正廉明之臣，康熙一挥手说：哎。才破格委你以重任。朕心里很清楚，这件事难办。但惟其难办，才得用你这样铁面无私的净臣。只管放开手跟着十三阿哥去办，一切由朕为你做主。别害怕，小人们害不了
奴才万死不足报答皇恩。但此事事关重大，施世纶又磕了个头说：主上对奴才如此信托。奴才实在不敢奉诏。
不解地说：嗯？怎么，康熙感到有些奇怪。都说你施世纶胆子大，敢于藐视权贵，从不阿谀奉承，也从不屈服于小人。今天为什么一再推脱呢？
不是臣一味推脱，回圣上。实在力不从心。
清不过来还是怕得罪人？ 怕欠债的官员太多。
不是欠债的人太多，施世纶急切地说：回万岁问话。而是欠债的人太大。比如，不少皇阿哥，还有太子爷都欠有国债。奴才官微职卑，哪有那么大的胆子呢？
头 “ 嗡 ” 一下差点没晕过去。好嘛，站在一边的太子胤 - 听施世纶这么一说。昨儿在户部，王鸿绪当众揭了短，今儿在万岁面前，施世纶又告了一状，上上下下一点儿面子都不给留了莫不是看到皇上不待见我就纷纷落井下石，都来挤对我作践我可是太子也不糊涂，知道心里再有气儿也不能在这儿发作。连忙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胆怯地说：父皇在上，儿臣不肖，三年前在通州买了一处花园，一时手头紧，借了户部的银子。儿臣已答应清还，求父皇治罪。
施世纶可架不住了刚才太子进来的时候，太子这一请罪。正跪着向康熙奏事呢，知道进来了个人，但不知是谁。一是不敢抬头看，二是从未见过太子，三呢，根本就没想到太子就在跟前，所以，不但没请安，反倒告了太子一状。这会儿，太子一说话他后悔也来不及了连忙伏在地上重重磕头说道：圣上，奴才出言不逊，冒犯了太子。请圣上和太子治臣不恭之罪。
有什么就大胆说出来，哈哈哈 … 康熙开怀大笑：请什么罪呀？君臣父子之间就应该这样直言不讳。这很好嘛。胤初，昨天户部的事朕已经知道了今天施世纶又提到这件事，该好好想想，同是一档子事，说的人却不同。有善有恶，有向着你也有想扳倒你用心不一样啊！也是个聪明人，心里要有主意，不能怪罪施世纶。就是朕也有办错事的时候，臣子们犯颜批鳞，朕也从来没怪罪过。知道郭是事儿吗？当面指责朕是暴君。朕不但原谅了还给他连升三级呢。
儿臣记下了施公心怀忠义，胤 - 连忙磕了个头说：皇阿玛教训得对。儿臣岂敢怪罪他
这就好。都起来吧。户部的事是难办，康熙微笑着点了点头说：嗯。可是再难也得办好。国库有账无银，一旦国家有事可怎么得了清理贪贿、刷新吏治，就得从这里撕开一个口子。如果连这点儿事都办不成，全国整饬吏治、改革弊政还从何谈起呢？只管放心大胆地去干，万事有朕做主呢。朕看刑部的事也该清了冤狱不少，积弊更多。等清完户部，再清刑部吧。施世纶，太子已经知错改错了阿哥们谅也不敢抗旨不遵。就到户部报到办差去吧！
这一下施世纶放心了忙答应一声：臣遵旨。
康熙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人说：好了都跪安吧。
众大臣一齐跪下：扎。
不防太监邢年赶了出来，太子晕晕糊糊地跟着众人出了澹宁居。没料到这一场泼天大祸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被皇上放过了这儿正暗自庆幸呢。说道：太子爷请留步。万岁有旨，还有话要对太子说呢。
少不了一顿训斥。战战兢兢地重新来到康熙面前跪下说：皇阿玛宣儿臣回来，胤奶心中咯噔一下：坏了这一回去。不知有何训示？
没好气地说：哼！有何训示？自己干的好事，康熙黑着脸。还用朕说吗？身为太子，却不思上进，置国家、社稷于不顾，把朕的教训弃之一旁。把朕的脸都丢尽了朕万万想不到刷新吏治，惩治贪赃，第一个碰上的就是这个不肖的儿子！想想，这些年朕是怎么疼你爱你保你护你明珠要害你朕将他抄家罢官；索额图要陷你于不义，朕圈禁了无端责打纳苏尔亲王，朕顾全你脸面，苦口婆心地替你安抚臣工。可是又是怎么做的朕听说你背后发牢骚，说什么 ‘ 当了快四十年太子，千古绝少 ’ 这话是什么意思？想盼朕早点死吗？三十好几了难道还要朕扶着你走路吗？
可把太子给吓坏了躲无可躲，康熙这一阵劈雷闪电般的发作。闪无可闪，父皇暴怒之下想辩白又不敢，只是一个劲儿地磕头。战战兢兢地说：请皇阿玛息怒。皇阿玛多年恩养、谆谆教诲，儿臣时刻铭记在心，不敢稍有怠慢。若说儿臣生性懦弱、办事不力，儿臣不敢不认。但若说儿臣对父皇心怀二志，有不轨之举，儿臣断不敢这样做。皇天在上，求皇阿玛圣鉴 … 说到这儿，鼻子一酸，竟放声哭了起来。
也不觉动了怜子之情。缓和了一下口气说：不要害怕。朕刚才在盛怒之中，康熙见太子如此。说话也许有过激之处，未必句句都准。读过史书的隋文帝一世英明，可江山却断送在儿子炀帝手里。朕千辛万苦保存你这点骨血不容易啊。要知道创业不易，守业更难哪！这样不争气，怎么能不叫朕伤心呢？康熙说着动了真情，不觉老泪纵横，哭出声来。
抽咽着说：求皇阿玛保重龙体，胤 - 见此情景更是惭愧。儿臣知道错了一定改过。
朕的二十多个皇子里朕最疼爱的因为你不但是太子，康熙擦了擦眼泪说：唉。还是皇后的亲生儿子。母亲有功于社稷，有恩于朕。朕看在生母的面子上，总是对你格外施恩。只要你立得正、站得稳，哪个大臣、皇阿哥想加害你朕必定严加惩处，或杀或贬，决不手软。可是要是自己胡作非为，获罪于天，又叫朕如何保全你呢？下去好好想想，该怎么办你自己拿主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