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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乱起萧墙 十一 说假话大堂现丑态 寄痴情青楼碰钉子
午时没到就把各省进京官员给叫来了众位俱是国家柱石，胤祥怀着异常兴奋的心情回到户部。人中俊杰，外边带兵驻防，确实辛苦了俗话说，响鼓不用重锤。刚才，皇上那里，见到武老将军，已当面答应，所欠银两，今秋全部清还。还有魏东亭那笔账，武老将军也代他作了保。请大家说说看，账，打算什么时候还呢？
下边就吵吵开了 胤祥的话刚落音。
十三爷说得轻巧。魏东亭和武丹的家底谁不清楚啊，哼。今年秋后还？得了吧，再过三个秋，也还不起，胡弄谁呀？于是这个叫苦，那个喊穷，有的赌咒发誓，有的哭天抹泪。都说别提还账了自打进了京城，连一顿饱饭都没吃过，为啥？腰里没钱哪！好家伙，这堂上坐的仿佛不是封疆大吏、朝廷官员，而是一群衣食无着的叫花子！
耳边如此这般地小声吩咐了几句。 胤祥心里雪亮。不动声色地把施世纶叫到跟前。
这，施世纶一愣：十三爷。这合适吗？
照我话办。 少 - 嗦。
搬到十三爷府上去住，施世纶下去了胤祥笑着对大家说：好了好了别吵吵了有话慢慢说嘛。凡是真的揭不开锅的从今晚起。养活。不过，十三爷虽然年轻，下边的事也不是一点儿不知。凭良心说，谁是只靠俸禄过日子的地方官有四季不断的例行供奉银子，还都给你送到家里；军晌能吃空额；遇有盗贼、捕案什么的朝廷还有补贴；下头的军官，也少不了要孝敬你可是倒向我哭起穷来了莫不是真以为十三爷是好哄的吗？好了不说这些了还债的事儿，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楚。请大家坐下，咱们好好商量商量，总会有办法的来人，给各位大人看茶。
还真把来的这些兵老爷们给镇住了也就是这么大功夫，胤祥这儿神情自若地说了一大套。下边把 “ 茶 ” 准备好了只见一群户部差役，端着托盘、盖碗，给每一位官员面前都敬献了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茶。皇阿哥、钦差大人赏茶，谁敢不喝呀？再说，这儿吵了半天，也真渴了于是大伙端起杯来，咕咕咚咚，全都喝了下去。
笑眯眯地往下边看，胤祥端坐堂上。只见他喝过茶之后，一个个皱眉苦脸，龇牙咧嘴，全变了模样了心中不由得一阵暗笑。
下边可受不了哎！这茶里放了什么药了吗？哟！肚子里怎么翻上翻下的不舒服啊？有那么几位喝得多、喝得快的人，这儿笑哪。先就忍不住了哇 ” 一声，吐了出来。这个人一吐，更多的人憋不住了怎么，那茶里确实是放了呕吐的药。大伙都喝了谁也跑不掉。呕 ” 哇 ” 这个吐哇！好端端的一个户部，霎时间，酒味、菜味、臭味、酸味，呛得人喘不过气来。
背着手在大堂上走了一圈，胤祥神情冷峻地站起身来。突然停住了脚步厉声说道：刚才大家不是哭穷叫苦吗，不是说连吃饭钱都没有吗？现在吐出来一看，鸡鸭鱼肉，山珍海味俱全！还有何话说？也许我十三爷看不清，谁吐出来的青菜、萝卜，请站出来说话，十三爷代你奏明皇上，免还国债！
带了几十年的兵，众官员这才醒过神儿来。好嘛。打了无数次的仗，今儿个，竟中了这小子的诡计，闹了个当众出丑。可是地下的东西，自己吐出来的那里又确实没有青菜、萝卜，再说什么揭不开锅了饿肚子了话，又怎么开口呢？
不知如何是好的关头，正在大伙心神不定。一声传呼：太子爷驾到太子胤 - 带着随从，已经大步流星地来到大堂。
就觉得房子里味儿不正，太子一进门。还没等他说话呢，有人就上前诉苦了太子爷，欠了国债，可是也是大清的官员，有罪当罚，不能这样作践我哪！这样做，还有脸见人吗？
再看看狼藉遍地的呕吐物，太子听了这哭诉。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是更糊涂了什么，什么，说什么？谁作践你起来，好好说。
忍不住笑了太子，十三阿哥胤祥看到这场面。请别问他这事儿是办的一个个哭穷叫苦，说是连饭都吃不上了让人在茶水里放了点药，让他吐出来，也好泻泻火 …
太子已是勃然大怒了早就看出来了这追还积欠的事儿，胤祥话没说完。没有好结果，想趁早拔腿，免得招惹事非。今儿个他来户部，就是为了贯彻 “ 缓讨债 ” 宗旨的却不料，晚来了一步，胤祥把事儿闹得更大了所以不等胤祥把话说完，怒斥一声：胡闹！胤祥你怎么能这样做？简直是昏聩至极！众位大人，十三弟少年孟浪，虑事不周，今天得罪了各位。谅他奉旨办事也有难处，各位看我薄面，不要计较了各位所欠国库的银子，一定要还的因为这是圣旨。不过，也都有难言之隐。这样吧，今天我和大家约定，咱们以十年为期，全部清还，大家以为如何呀？这些欠账的官员磨磨蹭蹭推托耍赖，无非是要个三五年的宽限期，谁知太子一张口就许了十年。太子此话一出，全场欢腾。欠债的官员们齐声高呼：太子圣明，太子恩德，有太子为我做主，奴才等肝脑涂地，也要为太子分忧。
皇阿玛圣谕刚下，胤祥听了这个气呀！好嘛。和四哥、施世纶一大帮人忙活了这几年，让你太子一句话全给吹掉了自己才要宽限五年，倒好，一下子许了个十年为期，这不等于不还吗？好人你太子全落了骂名倒留给我和四哥了好好好，老十三不管了想到这儿，胤祥把袍袖 “ 啪 ” 一甩，大步向外走去，却被太子叫住了胤祥，给我回来！
一看这架势，众官员个个都是人精。谁还在这儿找钉子碰啊。太子既然许诺了十年还债，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匆匆地叩头行礼，全都退出去了太子胤 - 转过身来要训斥胤祥，可是一看，胤祥气得浑身颤抖，拉出架子要叫真儿。太子心里清楚，十三弟是个二百五的脾气，这差事又是奉了父皇之命的把这个小老弟逼急了上父皇那儿告上一状就麻烦了话没出口，语气先变了
十三弟呀十三弟，唉。怎么这样莽撞呢？看吧，不了明天，这事儿就会轰动京师。那些个御史们鸡蛋里还要挑骨头呢。这一闹，不等于把带把儿的烧饼给人家了吗？
愿怎么说，哼！不怕。怎么闹是事。痛心的办砸了父皇交办的差事。太子你瞧着吧，不出半年，国库还得叫这帮人给掏空了那时，看你怎么填这个坑，又怎么向父皇交代。
都让你四哥把你宠坏了 哎 — 何至于那么严重呢？呀。
今儿个是老十三一人的主意，太子。该罚该打我顶着，不干四哥的事儿。这大清的江山将来是该怎么办好。就看着办吧！说完，把太子一人扔在这儿，转身走了
晕晕乎乎地走出户部大堂，胤祥怀着满腔悲愤。向施世纶等户部官员交代了一句：封印、封库，所有账目，都誊写清楚，造册子进呈御览。即日起，有什么事到府上去问。十三爷做事是从不反悔的说完，出门上马，飞驰而去。
说一说心中的郁闷的可来到西华门外一打听，本来是要面见父皇。皇上自上午和武丹一起出宫，至今尚未归来。哦 — 上午父皇出去至今未归，那就是说，太子并没有见到皇上。这么说，刚才太子在户部那一通发作，并非出自皇上的主意，而是太子自作主张了好哇，这样的大事，太子一不请旨，二不和四阿哥和他老十三商量，一下子往后推了十年，造成这前紧后松的局面。皇上要雷厉风行，一清到底，而太子却故意放松，把罪责全推在老十三和施世纶身上。自己躲了清静，买了人心，还说是为了将来江山稳定 ” 唉？这算什么道理呢？闹到如今这个局面，父皇不在太子又把话说出去了干，违了太子令旨；不干，自己落了骂名，连累了施世纶等正直无私的大臣，还辜负了父皇的谆谆嘱托。父皇当着大臣的面，亲口称我为 “ 拼命十三郎 ” 可我能跟太子拼命吗？四哥那里，已有言在先，不能牵涉他要保住他如今，满肚子的冤屈又向谁去诉说呢？
越想越伤心。忽然，胤祥越想越气。想起了四哥给他那张空白的抬籍文书，既然公事办不成了何不乘此机会去见阿兰，却心头的这件夙愿呢？于是催马扬鞭，来到阿兰学艺卖唱的谪仙楼。
八阿哥胤 - 出钱办的一家青楼妓院，这谪仙楼。由任伯安经管。如今，九爷让任伯安从江南采买的几十个妙龄女子，正在这里接受调教，准备进呈八爷。青楼妓馆的王八头子们个个都是猴精、贼奸。坑蒙拐骗、见风使舵，什么不会呀，一见胤祥来到面前，连忙上前献殷勤：
这不是十三爷吗？奴才给您请安了快，哟。您老请进，奴才叫人来给十三爷唱曲、解闷。
一边问道：哦，胤祥一边漫步向里走。这不是八爷的戏班吗，怎么还接客呀？如果八爷他知道了还想要命吗？
今儿个，王八头子满脸堆笑地答道：嘿 … 回十三爷。咱们总管任爷来，才破了一回例。任爷还吩咐下来，说十三爷瞧上了咱们这儿的兰姑娘，叫小的小心候着十三爷呢。爷请坐在这儿稍等，奴才这就去叫阿兰姑娘。
那个王八头子果然带着阿兰进来了几年不见，胤祥满腹疑虑地坐了下来。不一会。这阿兰越发出落得水灵，刀裁鬓角，刘海蓬松，眉目如画，步履轻盈，手抱琵琶，款款地走上前来见礼：奴婢阿兰，请十三爷吉安。
这阿兰果然聪明，胤祥一听就明白了嗯。请安 ” 本来是叫 “ 吉祥 ” 可是却回避了十三爷名字里的祥 ’ 字，称 “ 吉安 ” 胤祥日夜思念阿兰，如今见了面，听阿兰第一句话就说得这么得体、懂事，不由得一阵高兴：
免礼、免礼。其实，哎。就是道个 ‘ 吉祥 ’ 也没有什么。吉祥的自然吉祥，不该吉祥的也没处求去。阿兰哪，自那日刘八女庄上一别，十三爷着实惦记着你呢！怎么，气色不好，累了吗？来来来，坐到爷身边来，让爷好好看看你告诉你爷今儿个不是来听你唱曲的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
又急急忙忙地打断了胤祥的话头：十三爷，阿兰警觉地向外瞟了一眼。老想听曲也好，不想听也好，奴婢既然来了要唱给爷听的
爷就喜欢你这泼辣性子。别说唱曲儿，哈 … 好好好。就是再泼爷一身洗澡水，也不怪你
琴弦轻挑，阿兰在桌旁坐下。歌喉宛转地唱了起来，可是一曲未终，却突然伏在桌上，低声饮泣，哭个不停。
急忙上前问话：阿兰，胤祥大吃一惊。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病了不成？或是受了什么惊吓。告诉你今儿个爷给你带来了抬籍文书。看，只要在上面填上你姓名，就是旗下的大姑奶奶了
突然之间，一个汉人的卖唱女子。被抬了旗籍，入了满族，而且有希望被十三爷带回去，安享荣华，谁能不高兴呢？胤祥觉得，这个消息一告诉阿兰，一定会喜欢得跳起来的可不料，阿兰突然抬起头来，正颜正色地说：十三爷，请您放尊重点儿。奴婢身为贱籍，没这个福分。贵人，也不必做这等有失身份的事情。您想听曲儿，不管奴婢有病没病，都会来侍候您，要说别的奴婢不敢奉命。
什么，胤祥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什么。阿兰，和爷开的什么玩笑？
玩笑？奴婢有那个胆子和十三爷开玩笑吗？奴婢进八爷戏班之前，哼。已经许配了人家。当初，任爷买我时候，说好了五年为期，期放我回去。十三爷身为皇子，也不能夺人之妻吧？
简直如五雷轰顶。正不知如何回答，胤祥听了这话。门帘一挑走进一个人来。此人，五十岁上下，圆胖脸上带着假仁假义的微笑，扭着肥胖的身子走上前来，打躬请安：奴才任伯安，恭请十三爷金安。
哦？这就是鼎鼎大名的任伯安吗？看这人相貌一般，胤祥一愣。气度平常，只不过是个京官衙门的普通书办，为什么有那么大的神通，六部衙门大堂上，说一不二；王孙公子府邸里，直出直进？胤祥知道此人神秘莫测，不想多说废话，便开口问道：
就是任伯安，哦。久闻大名。这位阿兰姑娘，十三爷我看上了想要给她赎身。说说，要多少银子啊？
十三爷，任伯安满面带笑地说：哟。瞧您老把话说到哪儿去了爷是贵人，小的巴结还巴结不上呢，哪敢向您老要什么赎身银子啊。人，爷只管领走，八爷那里，小人自会去说。
任伯安，胤祥不吃这一套：不。京城里也是混得开的光棍，十三爷的脾气，不会不知道。爷从来不沾别人的便宜，别人也别想帮我光。咱们今天是公买公卖，报个数吧。
爷说到这份上。任伯安就是有十个脑袋，任伯安连忙又打个千儿：哎哟。也不敢再驳您的面子啊。实话回禀爷，这阿兰姑娘卖身银二十两，加上这几年的教习费，梳妆费，伙食费，爷赏给一百两，咱们就算两清了
阿兰却突然站起身来，胤祥还没来及答活呢。怒声说道：姓任的说得好轻巧啊！姑奶奶我头插草标卖给你人吗？想卖就卖的人吗？哼，当初的文契还在手里呢。告诉你乐户有乐户的规矩，卖艺不卖身。十三爷想听曲儿，什么时候来，都侍候；要说别的休想。再唱上两年戏，还要回家完婚呢！
就是苏州、杭州，任伯安把脸一沉：放肆！反了告诉你任爷说的话你不听也得听。别说这里是京师。儿百家乐户，哪一个敢不听任爷的吩咐？
胤祥看出来了刚才喜眉笑脸，任伯安一翻脸。谦恭卑顺的任伯安，一发了脾气，竟然是这么歹毒、阴险，圆胖的脸上，透着阵阵杀气，令人见了不寒而栗！可那位阿兰却并不害怕：哼，任爷势力再大，阿兰就不买账。姑奶奶说不卖就不卖，敢把姑奶奶怎么样？
爷今天长见识了人常说，听到这里胤祥也火了好好好。乐户歌女最难交往，最没有真心，不信这话。今天，才看清了阿兰的心。算我十三爷从前瞎了眼，白为你操心。原来，这么不识抬举，给脸不要脸！胤祥说完，站起身来，怒气冲冲地下了楼。身后，传来了一声清脆的耳光和阿兰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