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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四回 张国梁投效初授职 江忠济贪功致亡身
忽见秀清奇怪地盯着问她不觉笑了起来道：这桩怪事，萧三娘正和杨秀清谈洪秀全的事情。虽怪你不相信，像这样一位堂堂的巡抚部院，①怎好转眼之间，出尔反尔。且听我说完，自会明白。
浙江湖州府的人氏。祖上，原来这位郑祖琛中丞。非但是世代书香，而且还是一份种善人家。二十三岁的那一年上，联捷成了进士，不到十年工夫，一连内转外升的做到陕西藩司。
住在天津的一家客店之中。有一晚上，有一年进京陛见。忽见他管家对他去说，有位名叫宋远香的刑部郎中，前去拜他因他位多年不会的故人，当然请见。及至那位宋部郎见了面，并没甚么说话，只是呆呆地坐着而已…等得送走未久，忽又自己进去，坐了半天，仍然没有言语。这位郑中丞，当时虽觉有些诧异，底不好怎样，只好随意寒暄几句，让他自去。不料没有多久，那个宋部郎，重又到来，坐在对面，并无半句说话。这位郑中丞，那时，委实有些熬不住了方去问他道：多年不见，承你不忘故旧，枉驾惠顾，自然可感。不过来而复去，去而复来，一连三次之多，究竟何事？当时这位郑中丞，把话说完之后，便把他一双眼睛，去看壁上的字画，似有示以冷淡之态。
方才听得那个宋部郎答着他道：郑方伯，岂知直到那时。①这末请你仔仔细细的认认我看，倒底是谁？这位郑中丞一听此言，赶忙回头一看，却见坐在那对面的那人，并非他甚么故人，乃是一个白发老者。不觉一愣道：兄弟和你这位老先生，素昧平生，究竟为了何事，冒了那故人的名字，几次三番的来此见我那位老者，一直至此，方才郑重其事的答话道：非别个，乃是修炼千年，业已授了职的天狐是也。因有一桩关乎数百万生灵的大事，要来对你说声。又防深夜至此，不冒你故人，不接见，其实你那位故人，早已过世多年的这位郑中丞，那时竟被那个老者说得毫毛凛凛起来。忙又问道：这末上仙所说关乎数百万生灵的一件事情，究是何事？于郑某有何关系？那个老者见问，复又说道：此事若对你说了出来，似乎泄漏天机；若不说出，又关乎数百万的生灵，未免可悯。这位郑中丞又接口道：既是关系不小，请你就说出来。那个老者听说，方始望着这位郑中丞说道：方伯此次进京，不久即要开府桂省。因方伯是位种善人家的子弟，将来如果遇见这件事情，须要十分注意。那位老者说到意字的当口，顺手就向壁上一指。
说也奇怪，这位郑中丞忙向壁上一望。倒说那道壁上，竟似西洋镜一般的只见活龙活现，一片极大极大的洪水，正在那儿兴风作浪，不觉吓了一跳。连忙回过头去，想问一问清楚。不防霎时之间，眼睛前面，陡现一道白光，那个老者，早已失其所在疾忙再去看那壁上，仅有一幅单条上所画的那个渔翁垂钓图。依然是一川明月，照着几丛芦花，那里静默地而已。
当时还疑是梦，这位郑中丞。急将他手指一咬，知道疼痛，方把管家唤入，问在外边，可曾瞧着甚么没有。管家答称，说是方才仅见一个白须老者，和老爷谈话，余无所见。这位郑中丞料定此事，将来必有征验，暗藏腹内，以窥究竟。
果然召对称旨，后来进京之后。放了此地的巡抚。接印之日，就遇着那位绅士前去拜他说秀全大哥，面子上以传教为名，暗底下谋为不轨，定要他把秀全大哥立地正法。这位郑中丞，当时倒也一口应允。及至亲审秀全大哥的时候，忽见一个洪字，正和那位天狐所指给他看的洪水相合；又见秀全大哥，口口声声的只以救民苦厄为言，方知那位绅士定和秀全大哥有仇，要想断送这个好人，当场即将秀全大哥释放。
秀清急把舌头一伸，萧三娘说到那里。肩胛一缩的说道：好险呀，说秀全大哥那时倘没有这位天狐前去显灵，那还了得。
更加相信他教了既信教，萧三娘连点其头的答道：所以秀全大哥从此以后。教民自多，声名便大。这位郑中丞，有一天，忽然被一个幕友提醒说是秀全大哥，近来的反迹已彰。将来倘若成为事实，杀人何止数十百万。当时天狐的注意二字，要惩治秀全大哥的不是保全秀全大哥的那个幕友既把郑中丞误解天狐之意说出，郑中丞倒也害怕起来，想上一个脱身法子，连连告病而去。现在周天爵，说是接这位郑中丞手的
忽然若有所思，杨秀清听到这句。转上一阵念头，方又对着萧三娘笑着道：这样讲来，秀全大哥这人，必是天上的一位慈善星君下凡，既不愿去做皇帝，将来事成这日，只有我去代劳。做皇帝，就是一位国母了呢。
也微笑了一笑道：国母不国母的说话，萧三娘听说。此时快快休提。秀全大哥手下的英雄豪杰，就以现在计算，也有一二百个，倘若见你蓄有异心，妒嫉起来，那就不好。以我之见，还是先去立功，帮助逐走胡人。次则立德，也好传个声望。一个人有了好名，那时或有希望。古人不是曾经有过天下乃天下之天下，惟有德者居之的那句说话么？
连称贤妻之言是也，秀清听了喜得抓耳摸腮。贤妻之言是也。
不是为私。此刻在劝秀清的立功，其实萧三娘的嫁给杨秀清完全为公。明是要他与秀全团结一起，以敌向荣等人。劝他立德，明是防他有了功劳，便要跋扈。既去立德，便不至于觊觎大位的
也和那位郑祖琛中丞一样，当时杨秀清乃是当局者迷。一时误解语意，还当他这位新夫人，要想做这国母，竭其智力替他设法，于是真的首先去干立功之事。第二天即命林凤翱、林凤翔、李开芳、秦日纲、胡以晃、黄文金等等，限期要将向荣、劳崇光、江忠源、江忠济，以及被石达开获而又放的那个张敬修等等，一齐杀个罄尽，以报秀全赐妻之恩。
向荣手下，谁知那几天之中。正有一个做过几天长毛的张嘉祥其人，前去投效。向荣起初防他诈降，不敢托以心腹。后来见他非但打一仗胜一仗，而且对于向荣个人，很是忠心。一天公事稍闲，特地把那张嘉祥唤到中军帐中，问他究为何事，投顺天朝。其中有无别故。
怕吃官司，张嘉祥见问方敢详详细细说出他历史道：沐恩今年才止二十一岁。只为在家失手打死一个大汉。只好逃入洪秀全部下的那个洪仁发手下，充当一名小卒。那时洪仁发因被洪秀全说他为人粗暴，不肯重用，仅给了五百人马，派充中军护卫队伍。洪仁发又因一天到晚没事可办，便常常地带了沐恩前去打鸟射猎。有一次，忽被一只老虎，已把前爪搭住他身子，正在万分危险的当口，幸被沐恩将他救下，且把那虎两拳打死。因感谢沐恩救命之恩，方把沐恩升充贴身卫士。有一晚上，已喝得烂醉，躺在一张藤床之上，命沐恩替他捶腿，忽然之间，问着沐恩可曾念书。沐恩答他略略念过。又接口问沐恩可曾知道古时候，那个弥子瑕的故事。沐恩当时一见他竟轻薄起来，气得顺手把他打上几拳。只好立即逃走。可巧老帅此地正在招补敢死人员，故来投效。
方始微点其首的说道：既有这个渊源，向荣一直听完。本帅可以放心重用你
马上朝向荣打上一个千道：只要老帅放心肯用沐恩。沐恩一定誓以死报。张嘉祥不待向荣说完。
向荣笑上一笑道：这末且让本帅替你取过一个名字。
张嘉祥又打上一个千道：这个更是老帅的恩典。向荣想上一想道：瞧国梁二字何如？
但恐沐恩受当不起不好。张嘉祥忙又谦虚道：这个名字很好。
命你充作先锋。向荣摇首道：这倒不是这般说法。现在本帅就保你一个提标的守备官衔。
又捻着他一部长髯，向荣说到这句。眼睛盯着新更其名的张国梁说道：现在同着劳藩台劳大人来的那位江忠源太尊，真是位有谋有勇的全材，以后你可跟他学学一切韬略，就能够独领一军了
倒也瞧得起沐恩，张国梁听了大喜道：江太尊不知怎么。常常地把饮食赏给沐恩的
忽见探子飞报，向荣正待再说。说是杨秀清新娶了朝贵的妹子，更与洪匪秀全要好起来，现率大军直扑来营。向荣听说，不觉大吃一惊道：这还了得。即命张国梁带领一千人马前去迎敌。
只见一片贼兵，谁知张国梁刚刚出了大营。已如潮涌般的喊杀过来。便一马当先，奔去挡住正面。不防东有胡以晃的一支人马杀至，西有黄文金的一支人马杀至，顿时被那三路人马，已将张国梁这人围在核心。
如何肯不拚命？况且他又是一员虎将，张国梁这天正是荣升守备的日子。确有一些特别武艺。当下只听得一声大吼，即把手上的一杆长枪，向着空中抖了几抖，扑的一声，就对胡以晃的当胸刺去。胡以晃也是一个老手，慌忙用他两柄马刀架住。二人也不打话，就此犹如两条毒龙、一对猛虎一般的恶斗起来。不到一二十个回合，胡以晃有一些支持不住，但又不敢就退，恐怕违了杨秀清的军令。
幸巧林凤翱、林凤翔兄弟两个，当时胡以晃正在进退两难的当口。飞马前去助他张国梁虽见敌方又有两个生力军加入，却毫无惧色。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得张国梁像个天崩地裂的声音，对着林凤翱大喝一声，说时迟，那时快，林凤翱这人，早被张国梁轻舒猿臂的活擒过去。张国梁就在马上，一壁把林凤翱抛与他兵士，绑入营中功献；一壁还想去擒凤翔。凤翔平时虽也十分饶勇，但是一遇张国梁，便觉有些减色。还算他能知趣，慌忙虚晃一刀，飞快的跳出圈子，落荒而逃。
林凤翔败退，那时李开芳、秦日纲、黄文金、胡以晃等人一见林凤翱被擒。大家都知道不好再事恋战，三十六着，还是走为上着。四员大将，既然败阵，请问那班手下的喽，如何还能抵御，自然是顷刻之间，一齐溃散。张国梁瞧见已经得手，急把手上长枪，向着他部下用力一挥，道声追呀。
正在亲自押阵。萧三娘忽见他队伍犹如狂澜般的退了下来，那时杨秀清和萧三娘两个。要想阻止，已不能够。忙对杨秀清发急的说道：可惜我哥哥嫂嫂两个，不在此地，不然，至少也能挡他一阵。
那里还有工夫答话，杨秀清听说。慌忙用嘴对着三娘连歪几歪的说道：快走，快走，二人，现在都是万金之躯，自己慎重要紧。
尚没出口，杨秀清的那个紧字。忽见张国梁的后军，陡然的自己乱了起来。正想差人探信，已见三娘用马鞭，向着敌军之中很快的一指道：好了好了李秀成大哥，亲自前来救我来了
若不立功，原来李秀成本来有誓在先。决不再见秀全。自从那天洪秀全和钱江等人进了平乐府衙之后，便率了百骑，直向柳州地方而去。
由柳州进窥桂林，也明知柳州不是军事必争之地。路既不便；由柳州直攻湘省，路也曲折。不过知道守柳州的清将，名叫刘成金，不是好手。手下一共只有三千人马，已派二千人马，把守那个雒容要道。其余一千人马，守在东门。只要从柳州南路的那座娃娃山下，偷了过去，直取柳州西门，那个刘成金必定首尾难顾，柳州即可唾手而得。以百骑得占柳州，就好使秀全知他确有一点本领。
即率百名马队，既打定这个主意。直趋那座娃娃山下。及至山下，派探子往前探听，柳州西门一带，果没一兵一卒把守。就衔枚疾进，真个入了无人之境。那时又是黑夜，一点没有月亮，且有微微小雨，西门几个守城兵士，正在凉风嗖嗖的睡他好觉。所以李秀成不费吹灰之力，安安逸逸的占了柳州。及至刘成金得着信息，因见这个李秀成从天而降，不知到多少人马，除了立即就从东门拔脚逃走，去向周天爵、赛尚阿那里请罪之外，竟没第二个妙法。
兜头碰见一支军容很盛的人马，哪知刘成金刚逃了半站路的程途。匆匆而来。刘成金见是江忠济的旗号，赶忙迎了上去，见着江忠济就把失守柳州之事，哭诉一番。江忠济听说一面揩去脸上雨珠，一面淡淡的慰藉了几句，即拟催动人马前进。刘成金忙问江忠济连夜进兵，究往何处。
洪宣娇等等，江忠济答道：洪秀全、萧朝贵、谭绍-罗大纲、洪大全、洪仁发、洪仁达。已经占了灵川。家兄忠源，正与杨秀清开仗，无法分身，故此命我前去攻打。刘成金失惊道：尊驾去攻灵川，何必由此绕道。
岂不知。因那里正面，江忠济微笑着的答道：不必走此。已有重兵把守，故走此地。
尊驾去也无益，刘成金道：灵川既有大股贼兵。想恳求尊驾，帮我前去克复柳州，较易得手。
便在腹中打算道：只一营人马，江忠济听说。如何能和洪氏的大军相敌，不如就同这个姓刘的去把柳州夺回。同是替国家克复城池，似乎也是一般。江忠济转完念头，也就答应。刘成金自然大喜，便同江忠济连夜又向柳州进发，不过跟在江军的后面，不敢去打头阵罢了
刘成金忽又追了上来，两支人马走上一阵。问着江忠济道：尊驾此去，究从哪门进攻？
还治其人之身，江忠济答道：想即以其人之道。也从那座娃娃山下偷过。
便将脸色一呆，刘成金听说。嘴上道声：这个…便不言语。
江忠济笑问道：怎么？
自己既是做贼出身，刘成金见问方始说道：李秀成那厮。岂有不会防贼之理，料那儿，必有重兵把守。
以及同我再去，江忠济听了大笑道：从柳城逃出。先后不过四五小时，李秀成为人任他如何玲珑，如何仔细，今晚上是决不防人走那道小路的而且初得城池，也没工夫去顾此事。
方才连称有见有识，刘成金听到这句。仍旧匆匆的回他后面去了
陡然听得一个信炮放起，及至江忠济的兵到娃娃山下。方知李秀成的军事布置，竟被刘成金料着。连忙下令，即将前队改作后队，后队改作前队，快快退兵。可是已经不及，只见当头一员大将，拦住去路，正是李秀成。
只好硬了头皮，江忠济一见事已至此。去与李秀成厮杀。谁知李秀成只和江忠济交上几合，即向后面败退。江忠济那时，一则因为急于贪功。二则又知李秀成的人数，本只一百名马队，并没多少人马，未免轻视一些。三则雨尚未止，又在黑夜看不清楚，当下也不思度一下，立即放马就追。不防李秀成所退之处，早已预先掘有一个陷坑在那儿的当时只见江忠济一马跑过，一个滑脚，砰的一声，顿时跌入陷坑之中去了
就在马上哈哈大笑起来。一面命把江忠济捆缚之后，李秀成一见江忠济果中他计策。押入城内；一面自己再去追赶那个刘成金去了等得江忠济押入城内未久，李秀成已将那个刘成金生擒回来。
不觉很惭愧的对着刘成金叹上一口气道：悔我不听你相劝，江忠济一见刘成金和他押在一起。现在不但误人误己，而且误国，真是死有余辜矣。不到天亮，江忠济便和刘成金两个一同遇害。
又伤清廷一员名将，李秀成既占柳州。心里很觉高兴，便于第二天一早，就命地方人士看守城池，仍旧率了百名马队，即向平乐府而来。及至走到半途，始知洪秀全业已夺了灵川，不在平乐。
特地先向全州一转。刚刚走到全州，因未曾会过秀清。可巧正遇杨秀清被那张国梁杀得无路可走的时候，就率了百名马队，出那张国梁的一个不防，急从后方杀入。张军果然大乱，当时杨秀清一见三娘所指处，果是这边的队伍，顿时胆子一大，即与三娘两个，率了未曾逃散的人马，就向张军杀去。正是
一时遇救天相助
再出鏖兵水不流
谁胜谁败，不知秀清会合秀成同战张国梁一个。且阅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