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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回　验血迹普云入狱　行酒令秋水谈天
左翼公所，话说乌公带了仆人瑞二。早有枪兵，回了进去，鹤、普二公并协尉福寿等，全部迎至阶下。福寿把连升、润喜如何将普云拘获的话，回了一遍。乌公升了公座，先把连升、润喜等一齐叫来，问说捕获普云，有何见证？连升道；探兵连日探访，见普云的面色，很是张惶。论他与文光的感情，很是亲近。此次文家事发，该当每日前去，才是交友之道。不但他每日不去，自此次出事后，连一趟也没敢去。大人想情，这不是无私有弊，可疑之点吗？乌公点了点头，随命福寿等，带过普云来。左右齐声嚷道：带上来。只见茶鼻梁德树堂，还有几个穿号衣的官人，连拉带扯，把普云带过来；喝声跪下；普云是嫌疑犯，项下带着铁锁，穿一件白夏布大褂，下面是白布裤子，两条腿上，带有许多血迹。走到公案以前，低头跪下。乌公坐在正中，看了个逼真逼切。又见他腿上有血，暗想道：天网恢恢，真是疏而不漏。随问道：叫普云吗？普云低着头，结结巴巴答了一声渣，立时他浑身乱抖，现出畏罪的神情来。乌公道：哪一旗哪一牛录？同文光甚么交情？详细说来。福寿亦喝道：哪一旗哪一牛录同文光甚么交情，大人问你呢。普二又结结巴巴的说道：镶黄旗满洲普津佐领下人。说到此处，想欲把差使说出，又恐怕销除旗挡，打丢了钱粮，随口又接道：可是闲散。乌公道：底有钱粮没有？莫非你自己不知道吗？普二道：没有。乌公道：同文光是甚么交情？普二道：本旗亲戚。乌公又问道：什么亲戚。普云道：干亲。这一句话，引得乌公等反倒笑了随喝道：干亲算什么亲戚？究竟是亲戚不是普云道：不是福寿喝道：不是亲戚，怎么说是亲戚？干亲家不算亲戚，同他什么交情？怎么相厚，为什么认的干亲？仔细向大人说说。普二迟了半晌，颤颤巍巍的回道：文光家的事，可不知道。福寿又喝道：没问你那个，问你与文光家里。什么交情？普二又回道：洋报上竟胡说，跟盖九城，哪能够有别的乌公拍案道：有没有我不知道，几时到文家去的普二道：文光的女儿，认我作干爹，常到家里去，穿房过屋的交情，不分彼此。乌公点了点头，迟了一会，又问道：前几天你去了没有？普二抬了抬头，望见乌公问他又低下头说道：没去。乌公拍案道：胡说！实说到去了没有？吓得普老二浑身乱战，迟了半日道：去过一次。乌公冷笑道：一次两次，不问。说的这一次，何日何时呢？普二迟了半日，不敢答言。鹤公、普公并协尉福寿等，连问数遍，又喊道：再若不说，可是找打。普云迟了半比颤巍巍的回道：上月二十六日，文大嫂子，带着姑娘儿媳妇，往他大舅家里行人情去，给凭的孝衣，别的事我不知道。乌公道：不知道的也不同你春英是怎么死的必知道。若是实话实说，必然设法救你若一味的装糊涂，可是自寻苦恼。一面说。一手把团扇拿起，扇着问道：生死，就在乎你
登时吓得大哭，普云听了这一句。结结巴巴的道：大人明鉴。春春春英英死的时候，没在场，怎么死死死的哪里知知道啊！乌公摇着团扇，冷笑两声道：这么问你如何肯说。随明令官人道：把他梏起来！左右一声答应，挪过几块破砖、两根木棍来，又把麻辫子等物预备停妥，吓得普云魂飞魄散，面如银纸一般，口里把大人两字，叫得震耳，随口又百般安告。福寿道：自己作的事，好汉子该当承认，干什么委委曲曲，哭红一鼻子呢，鹤公亦喝道：若怕受罪，就赶紧说实话，别这么苦作情。世间的因因果果，丝豪不爽。不管你如何亏心，横竖天网难逃，神目如电。不用瞎害怕，假着急。不是害的要说；害的也要说。不怕我翼里，听你罪过重，再给你往轻里摘呢。反正是不说实话，叫作不行。普云一面抹眼，委委曲曲的哭道：大大大人，真冤枉。说着伸出两手，抚眼擦泪，抬起头来道：春春英被害，缸儿里没我岔儿里也没有我把我带到这里，岂不是活活活要我命吗？想想想不到啊！官衙门里，也爱听洋报的话。说着，把那洋报馆骂个不休，又数数落落的道：大人大人想情，必是得罪人了所以才乱给捏合。要按报上说，成什么人了大人是圣明，您给我分晰分晰，乌公摇摇头，叹口气道：不打你诚心静意的同我装傻。因指其血迹道：也低头瞧瞧，杀人血迹，现在身上带着，竟敢粉饰撒谎，欺负我不肯打你真是可恶之至。乃厉声道：梏起来！左右一声答应，登时把麻辫备妥，一人站在身后。挺住普云脊骨，随把编成的麻辫，箍在普云脑上，那人站在身后，用力一拧，普云嗳哟一声，登时就昏了过去。那人把手一松，不一时，普云又明白过来。把“大人饶命，说”连声说声说个不住。
把扇子一抬，乌公坐在椅上。官人把麻辫放松，普云挺着脊背，直着两只骆脯，翻着眼睛，皱着眉毛，结结巴巴的道：杀人的事，真正不亏心，实实在不知道。乌公听了不由大怒，正欲再令人梏起。普云口里百般央告道：大大人饶命，容我细细的说。福寿道：那身上血是哪里来的快说。普云道：血是哪里来的也不知道。炎天暑日，不知在何处蹭的或是鼻孔流的血。因一时疏忽，没能看见，亦未可知。怎么大人说。一过是杀人的血呢？乌公道：胡说。明明是一遍血迹，您不实认，还这样狡展。普云低下头去，颤颤巍巍的不敢则声。乌公摇着扇子，冷笑了两声道：普云，作的事情，这里早有报告。不肯认，也是不行的不过受些刑罚，临完了还得说。这是图什么？依我劝你实话实说，与盖九城，有什么拉拢？二人谁的主谋？为什么害的春英？您把实话实说了吧。普云一面抹泪道：大人说的话，都是街上谣言，平日安分守己，多一步不敢走。文光家里，倒时常去，那干嫂子待我如同亲兄弟一般。有了坏杂碎，还对得过文光吗？乌公道：别的事我先不问，还告诉你一句话，要记在心里。这里问你您说与不说，无关紧要，反正这件事，不能怨你看你公公正正，很是个又规矩又老实的人。错非盖九城，寻样吓呼你也行不出来。一来她嫌着碍眼，二来要一计害三贤，把春英夫妇，一同害死，好出她羞恼之气。事也却不在也是被逼无奈。上了娘儿们当了若是明白的把前前后后实话实说，满供在范氏身上，把你就洗刷清了虽说杀人偿命，若按着律例上说，主动的凶手，造意的凶手，都算正凶。帮凶的吃点苦头，也没有抵偿罪过。像你这样话不说，一味撒谎，一直往正凶里巴结，亦不能管了随唤官人道：来呀，先把他带下去，明天送衙门。冤与不冤，叫他衙门说去。
正欲退下，左右答应一声。普二连声嚷道：大大人别生气。救命救命，要这么一来，岂岂不苦了么？鹤公道：说实话呀。普二磕头道：这件事实在没有身里切近，也摸不清。乌公摇首道：仍然不说实话，明天解送提署，转送刑部定罪。爱认不认。说罢，喝令官人，带下暂押。普二也不敢再言，凄凄惨惨的退了下去。乌公、鹤公等退人休息室内。乌公道：着普二脸色，颇为可疑。又兼他身上有血，简直是确而确了现在市隐、淡然皆在家里等候，据他说，也是普云，不知你二位，眼光怎么样？鹤公道：也许是无奈他身上血迹，不似是杀人溅的过了这么多日，岂有那行凶衣服仍旧穿着呢？再说这么热天，能不换衣服呢？乌公道：看那血迹像是疮血。不过他被了嫌疑，不能不根究到底，问他个水落石出。少时我问问市隐，等晚上凉快了再细问普云。鹤公道：这办法也好。阁下先行一步，问问苏、原二公，有什么新奇事故，咱们正堂宅里，见面再说。普公道：依我说，不必麻烦。今晚把文书办好，明日清早，先把普云掌上去，冤与不冤，叫他衙门说去。二公意见以为何如？乌公沉吟半晌道：不妥不妥。普云既已捉获，据我想，解不解的事，只恐屈诬好人，倒是错过了说着，拱了拱手，与鹤、普二公告辞，忙着回去。
坐在乌公书房，此时那市隐二人。等候已久，因不见乌公回来，甚为烦闷。市隐靠近书案，一面与淡然闲谈，一面在破信皮上，写了数字，递与淡然道：这儿有一首诗，若赠与文范氏，非常切当。淡然接过纸来，将看了第一句，忽见乌公回来，二人忙的站起。乌公道：好热好热，二位受等了说着，更换衣服，又连声声道歉，说淡翁初次降临，偏你这样忙乱，真是太不敬了淡然亦笑道：恪翁说哪里话来，辈相交，不拘于形迹，随随便便，倒是很好。市隐亦插言道：淡然不是外人，彼此皆不拘泥，才是道理。说着，更向乌公打听普云的神色，否此案原凶？乌公把公所情形，并所讯口供，身边的血迹，一一说了市隐拍手道：快极，快极。普云被获，真是大快人心的事。又向淡然道：把我那首诗，也让恪翁看看。乌公道：什么事这么高兴？淡然忙的递过，二人一同看道：自为禽兽行，反兴儿女狱。杀子复杀媳，此心真酷毒。乌公道：这叫诗么？市隐道：不是诗是什么，管保这二十个字，那哪范氏的定评。乌公道：这事可不能仓卒，一生评论非到盖棺时，不能论定。究竟这件事，尚无一定结果，焉能速下断语。市隐道：不是一人这样说，您问淡然，那日普云楼上，见过普云一面，看他那举止动作，听他那说话口气，决不是安分良民。记得喝酒时候，淡然好言劝他极口辩证，死说是传闻失实，并没那么宗事。其实是贼人胆虚，越掩谕越真确，越粉饰越实在连一丝一毫，也欺不得人。淡然亦连说不错，又说普云为人，个小无二鬼。家有当佐领的哥哥，任什么事也不管作，终日在文家起腻，买点儿东西，跑跑道儿。左右是义务小使，普云也最殷勤，不管什么事，都往前伸脑袋。嘴儿又甘甜，脸上又透媚气，想缠来缠去，早晚是一团乱丝，无法可解。知道身临切近，所以极力劝他衬早儿远避嫌疑，免得蜚言逆语，好说不好听。谁想他不肯承认，反说我血口喷人，不谈正事。如今有经案发现，旁人疑他也是不能无疑。不是背地谈人，见市隐对这件事非常注意，所以才出来帮忙。把日平所知的事情，说个大略。究竟是普云与否，兄弟也不敢悬揣。
不能悬揣的可疑的地方固然少。似是而非的地方，乌公愕然道：本来这件事。也实在很多。才我问普云，见他那脸上颜色，颇形惊恐。若依我普大人的办法，不管他冤不冤，明天就解送提署。想这件事，不能卤莽。还求你二位，替给想个法子。淡然一手理须，正容而坐，市隐亦走来坐下，一面点着烟卷，笑哈哈的想道：想这件事，也是真该慎重。不必说你贵翼名誉要紧，就是私人调查，也得细心研究，断不是胡闹的因指淡然道：淡然的心思细，趁此无事，请将先时口供，及连日的白话报秋水的来函，并连升、润喜、锰福、德树堂的报告，一齐拿出，咱们好细细儿看看。乌公连声说好，随令瑞二，把协尉福寿，并连升、润喜二人，先为唤来。又开了一个纸条，叫科房的书手，把存案的供词报告，一并检齐，送来查看。瑞二答应出去。
据兄弟看着，淡然摇手道：这些案卷。无非具文，翻阅几回，也未必有何疑点。讨论此事，要以尸场的情形为断。因间市隐道：验尸那日，去过没有？市隐道：验尸前一日，同着秋水，恪谨一同去的淡然又问道：厨房的水缸，倒在地下还是未曾倒呢？乌公愕然道：没倒。淡然笑了笑道：那就是又问道：阿氏的伤痕，究竟是真啊是假呢？乌公道：伤是不错的头顶、右肋，共有两处击伤，大概是木棍打的看阿氏形容，惨恸已极，验尸时哭的很恸，决不是满脸煞气，杀人不认的神色。说着把阿氏口供，并连升、润喜的报告，一并令瑞二取出。三人围着冰桶，一面查看。乌公与市隐说道：倒底是谈然见识，与平常人不同，开口先问水缸，这就是要紧地方。那日忙忙慌慌的也没顾得细看。今被淡然提起，才恍然大悟。市隐亦连连称是淡然道：别的事小，第一是出事之后，那文家的街门，开着的还是关着呢？须要根究明白，才有研究的价值。市隐亦猛然省悟，连说：淡然大哥，真是高见。这一层上，实在疏忽了乌公道：也是事情多，顾不及了那日把文光拘来，该当问问他谁想问案的时候，脑筋不灵呢。市隐道：如今不必后悔，好在这件事，也容易打听。淡然亦笑道：事缓则圆。没有不露风的时候。普云的品行，虽尽知，然是否是普云的原凶，可不敢必。只要文光家内，平素没有旁人，一定是普云所为，决没有第二个人。若是厨房水缸是倒着，不倒着，内里也总有毛病。只要是街门开着，一定是另有奸夫，帮同谋害。若是街门关着，则动手的原凶，出不去院里人了
说的苏、乌二人，这一篇话。连连点头，赞说原淡然的见解，实在高明，这么许多日子，并没研究到这一层上，合该是翼里露脸，明日普云解送提署，这一案就许有了头绪了淡然兄所谈的几件可疑之点，另委人查查，或者得出真情，说罢，呼唤仆人等，预备晚饭，要留着原、苏二人，痛饮几杯。晚间在左翼公所，好看看普云的神色。市隐是惦着学务，忙着要走。淡然因初次来访，诸多不便。又因秋水的事情，要约着乌、苏二人，明晚在余园饭庄，聚会一日，乌公推辞着有差，又云正堂宅里，明日有事，请着原淡然改订日期，乌公要自己备酒。市隐亦拦道：恪翁的差事忙，既这样说，当然当真有事。依我主意，明天余园饭局，不是改个地方，有几位至友，都是巡警厅探访局的人，自此案发生后，也日夜研究，时常的找我明早多备上几分贴，定一处清洁所在咱们好联络联络。一来为热闹，二来也打听打听他怎么调查的乌公道：如此很好。二位既这样费心，容日我再为道谢。若能与闻秋水见面，请把兄弟的苦衷，代为述明，那尤其圆满了说罢，拉着市隐，仍欲留饭。又嗔市隐不该着不替挽留淡然。市隐道：亦实在有事，留也是不能成的淡然亦亟力辞谢，急急忙忙同着市隐去了乌公送至门外，拱手而回。
又到左翼公所，晚饭已毕。审问普云一回，连打三次，普云是坚不承认，只认说二十六日上午，因为赁孝衣，过文家一次。自春英死后，至今未去。身上血迹。确是生疮的脓血。及致脱衣相验，那普云腿上，又的确有疮，闹得乌公心里，也犹疑不安。只得告知科房，明日把嫌疑犯普云，先行送署。又叫过连升来，问他什么缘故？连升、润喜等张口结舌，不知所以。只说普云可疑，而又毫无证据。乌公不由的着了慌恐，一面叱令连升再去调查，一面与鹤、普公通了电话，说普云的口供，不似杀人凶犯。身上血迹，却是疮疗的脓血，请向提宪禀明，至要至要。当晚又写了封信，把普云不似正凶的疑点，告知市隐。市隐见了此信，也纳闷的不得。当日与淡然相见，又约了闻秋水等，晚间在煤市街三义馆相见。市隐与淡然二人，先往等候。工夫不大，闻秋水匆匆进来，一手摘了眼镜，与淡然、市隐见礼．市隐一面笑吟吟的让坐，笑问道：同恪谨，因为什么事，这样生分？秋水一面擦脸，一面笑着道：这事你不怕打听。咱们朋友相交，并没图他什么。像他那趾高气扬，拿腔作势的神气，实在不敢已结。再说我帮他忙，那宗神气，谁还敢近他呀。市隐拦道：先生你不必犯牢骚，底因为什么？说给我听听。秋水道：事情却不大，只是气儿难生。说着抓一把白瓜子，一面嗑着道：因为阿氏一案，东奔西跑，费了九牛二虎的劲，好容易查清了那日同你散后，恭恭敬敬，跑到府上去，同他究研，说连街谈巷议，都说阿氏冤，有甚么证据，说阿氏不冤呢？当时也没有抬杠。临完了电铃一响，说正堂宅里电话找他立时就要走。对我说，得了消息，给他送信。二位想想，谁是三辈家奴哇，不图名，不图利，按着朋友相交，给他帮忙。像这么对待我下得去么？有堂官的电话，立时他得去。小子白跑白忙，算是活该受累了世界交朋友，有这么热心的吗？一面说，一面有气，引得淡然、市隐反倒笑了
一面笑道：快休如此。恪谨为人，淡然一面斟茶。也不至如此。秋水老弟，未免错怪了市隐亦笑道：这是哪里说起。恪谨若是那样人，早就不理他非因他翼尉，才护他想世间朋友相交，第一以知心为尚。像你这个小性，实不敢谬赞。说罢，哈哈大笑，闹得秋水面上，不由的紫涨起来，心里是又急又恼，欲待分辨，又不能分辨，冷笑两声道：说我小性儿，就小性，说好不好？市隐又笑道：不要心里不服，用那么大信套，写那么恭敬字，把钦加二品衔，左翼翼尉的字样，抬起五六头来，不是损人吗？说的秋水也笑了淡然坐在一旁，亦拍掌大笑。忽有走堂的进来，回说：项老爷来了三人忙的站起，只见竹帘一起，走进一人，年在三十以外，英眉武目，气宇轩昂，穿一件竹灰官纱大衫，足下是武备官靴，见了苏市隐，忙的见礼。市隐指荐道：这位是闻秋水。这位是原淡然。又指那人道：这位是项慧甫。又悄向秋水道：这就是探访局项慧甫。秋水点头陪笑，三人忙的见礼，各道久仰，谦谦让让的坐了然后有慧甫的同事何砺寰、黄增元等二人，先后来到又有市隐的至友谢真卿，随后赶到此人是某科优贡，终日际流连诗酒，倚着祖上产业，不务生理。对于社会公益，极其热心。向与苏市隐最为同心。恰与闻秋水是一样性情。大家相见毕，通了姓氏。走堂的净上桌面，大家谦让半天，让着项慧甫坐了首坐，真卿次座，再次是原淡然、何砺寰、闻秋水、黄增元，市隐在主席相陪，谦着要酒。先要了几样冰碗，预备下酒。市隐是饮量最大，等不得菜品上齐，先与首坐的慧甫，猜起拳来。秋水是存不住话，先把阿氏名声如何不正的话告知众人，又把报纸上混淆黑白，不问是非的话，痛斥了一回。众人都默默不言，只说阿氏一案，现在无法，但看刑部里最后如何定拟了淡然亦一面饮酒，把昨天翼里，如何把普二捉获，如何他身上有血的话，细说一遍，众人皆惊得不已。惟项慧甫与闻秋水两人，都面面相视，不作一语。市隐心里，本想是联络同志，调查阿氏、范氏，究竟是何等为人。不想有秋水在此，不能开口。今听闻秋水贬斥阿氏，又痛诋白话报，种种不辨是非的地方，遂接口道：阿氏为人，究竟怎么样，谁也说不定。现在左翼公所，因为舆论攻击，无可如何，昨天将嫌疑犯普云业已拿获。因他身有血迹，常与文家往来，不能没有嫌疑，今日已解送提署了想过部之后，当能水落石出，此时何苦饶舌。
假作不闻。增元道：秋水兄以为如何？秋水冷笑道：此事实难料定，秋水笑了笑。调查之行，不敢渭独具只眼，识其隐奸。而生在这一犬吠影，百犬吠声，没有真是非的时代，只可缄默不言倒也罢了市隐笑道：秋水的说话忒伤众、难道庇阿氏的都是狗了不成？秋水也自渐失言，不由的面红耳热，遂笑道：说是如今时代，并非辱骂世人。坐的人，谁也不能挑眼。真卿鼓掌道：好一张快嘴。狗先生，惹不起你好不好？说罢，哈哈大笑，引的合座诸人俱都笑了秋水面上，越发难过起来。增元解和道：猜拳猜拳。说着，便向慧甫道：起这来。淡然与市隐二人，亦三星四喜的喊叫起来。惟真卿、秋水二人，素有书生习气，不乐拇战。因见市隐等如此有趣，不免亦高起兴来。真卿站起道：有一个酒令，不知善饮诸君，赞成能否？市隐等忙的止拳，问说何令？淡然摇手道：不用问，凡行酒令，没有不闷人的为什么欢欢喜喜，不助点儿豪放气，偏弄个酒令儿闷人呢？不赞成。增元亦笑道：不赞成。砺褒道：赞成者请起立。按本章程第三条，以多数表决之法表决之。话未说完，引得慧甫、秋水等笑个不住。慧甫道：国会未开，把议事细则，先就规定了说的市隐等亦都笑了大家起立一看，除去原、黄二人，仍占多数。真卿道：多数表决，要发令了中隐道：别忙。要阻令。令官下令，须要雅俗共赏，不加闷人的令儿，方可通过。不然，本兄弟决不列席。砺寰道：今日聚会，不比往日。既为着阿氏一案，彼此研究，务必要不失原题，才算有趣。
笑着道：座七人，秋水点了人数。可以七字为令。或是飞花，或是顶针续麻，想都好。淡然道：一不拗众，勉强遵命。只要不定人，无不认可。慧甫拍案道：飞花好，飞花好。真卿望着秋水，笑嘻嘻的道：飞花令，好是好，只是便宜些。又笑道：也罢，现在春英被害，以春英的春字为令，飞至哪里，说一句有春字的七言诗。春字落在何处，何处喝酒，由喝酒者再飞花。诸位以为何如？众人俱各称善。随令走堂的催酒催菜。真卿将手巾一支筷子，穿了一纸条，当作花筹，端起酒盅来，饮了门杯，用手指点着道：一片花飞减却春。春字正落在慧甫身上。慧甫结起酒杯，一饮而尽，接过花筹来念道：东望望春春可怜。增元亦念了一遍，因听是两个春字，遂嚷道：两个春字，该是谁喝酒呢？真卿忙的站起，按字数了一回，随指道：第一个春字起令，第二个喝酒。增元无话可好，连说好好，低头把酒喝了砺寰接过花筹道：万紫千红总是春。挨次指点，该到真卿。真卿喝了酒，指着秋水道：端起酒杯来。随念道：客中不觉春深浅。秋水摇头道：现编的不算。能把下由说出谁的诗。什么题？都要说明，才服你真卿道：不用赖。另换一句，也该是喝酒。贾似道的芍药诗你可记得？随念道：满堂留客春如画，对酒何妨鬓似丝。随将手里花筹，递与秋水。秋水摇头道：不行。令官行令，应以第一句为准，请把第一句注出来。真卿站起道：不用橛我说你少见多怪，不肯服，连湛道山的茶糜诗，都没见过，还要朦人。上句是客中不觉春深浅。下句是开了茶糜一架花。这是谄的不是秋水无可再辩，只得把酒喝了真卿道：别人不算，也要随诗加注，否则无效。秋水笑了笑道：那是自然。随念道：花落掩关春欲幕，月圆敬枕梦初回。真卿道：什么题？秋水道：刘兼的征妇怨，再还你一句朱子诗：幽居四衅只空林，啼鸟落花春意深。真卿点点头，把酒喝了增元道：这就是过闹，没我事了真卿道：别忙。一手指着淡然，说了句小楼一夜听春雨。淡然接过花筹，说了句诗随千里寻春路。轮到市隐，市隐喝了酒，说了句草木知春不久归。轮到慧甫，慧甫喝了酒，想了半晌道，欲凭燕语留春往。轮到淡然，淡然喝了酒道：这些便宜句子，都被你占去了随念道：老尽名花春不管。按次指点数到增元，增元接了花筹，想了半日道：铁球浆子春不老。一语未了引得市隐等大笑起来。慧甫把口中酒，也笑得吐了真卿笑问道：这句诗，也得加注解。增元一面数字，将手巾花筹，递与慧甫。慧甫一面摇手，仍自笑个不住。增元道：笑我不通文，才不知事物呢！连保定府三宗主，铁球、浆子、翰焕险饩浠啊�…”大家没等他说完，早就大笑起来。忽见走堂俏向市隐道：“官座里有位平老爷，请你说话。”市隐不知是谁，随了走堂，来到六官，原来是平子言，要报告盖九城在家内历史，要知如何，且看下回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