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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回　验尸场抚尸大恸　白话报闲话不平
奉谕将范氏带下，话说左右官人。将文光之母德瑞氏带上。有协尉福寿站在公案一旁，喝着道：跪下！有什么话，要据实的说来。这儿大人，可以替你作主。瑞氏颤颤巍巍，跪在公案以前，擦着眼泪回道：那大孙子春英，死的可怜，望求大人作主，给我孙子报仇。乌公道：先把事情说说，这儿的大人，一定要给你作主。瑞氏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只顾擦泪。乌公在座上问道：这么大年纪，不要尽着伤心。春英之死，究竟是谁杀的要据实说出，本翼尉给你做主。瑞氏洒泪道：孙子怎么死的不知道。死了好半天，才瞧见的乌公道：那么你孙子媳妇，浸了厨房水缸，知道不知道？瑞氏道：浸水缸我知道，至于她因为什么寻死，那我就不知道了乌公道：这话有些不对，难道你孙子媳妇，谋害亲夫，连一点影响全都不知道吗？瑞氏抹泪道：那孙子媳妇，可不是害人的人，横竖这里头，必有冤枉。昨天早晨，东直门小街他大舅家里接三，大媳妇，带着我孙子媳妇，去到德家行情。晚上他回来，工夫不大，就全部睡觉啦，上房里躺下没睡着，听见院子里有人直跑，又听街门一响，又听有木底的声音。先是孙子媳妇，温水洗脸，后来又听着不像是越来越声音不对。以为院里有贼，遂咳嗽两三声，又叫春英起来，院里瞧瞧，喊了半天，春英也没答言儿。听我二媳妇屋里，屋门乱响。又听我儿子出来，嚷说了不得。当时疑惑是贼，也忙着出来看。不知什么时候，敢则我孙子媳妇，浸了水缸啦。听我二媳妇说，春英已死。西屋一瞧，谁说不是呢。这才明白过来，敢则出了逆事啦。后来有官人来到把我齐一带来。这是所知的事情。望求大人作主，给我报仇。说罢，又滴滴堕泪。
那孙子媳妇，乌公道：据你这么说。谋害亲夫了方才你说阿氏，断不致作出此事，怎么会三更半夜谋害亲夫呢。若是为你孙子报仇，那孙子媳妇，可就要凌迟抵命了瑞氏哭着道：如今她作出这事，无论我怎么痛她也是管不及了说罢，泪如雨下，连叫了两声大人，又凄凄惨惨的道：不是也没瞧见，望求大人作主，究情个水落石出，叫她招出实话来，给我春英报仇。说罢，又泪流满面。乌公道：不用伤心，全部明白了因唤左右道：把她先带下去。福寿亦喝道：带下去！左右答应一声，将瑞氏带下。公鹤道：恪翁的见识，实在高明。据这瑞氏一说，这内中情形，实在可疑了普公亦陪笑点头，回首问左右道：文光的孩子，带来了没有？福寿回说道：文光是两儿两女。死的叫春英，大儿子。次子春霖，今年才十二岁。女儿叫大正、二正，已经都带来了普公道：那么文光家里，都有什么人呢？这个范氏，春英的母亲么？福寿笑回道：春英的生母，现在外面候审呢。范氏是文光的副室。普公点了点头。乌公道：把二正带上来。左右一声答应，立时将二正带上，官人要喝着跪下，福寿忙的过来，拉着二正的小手，俯在耳边道：不用害怕，大人若问你什么话，就照实说。二正羞羞涩涩，用手抹泪，撅着小嘴儿，慢慢的走至案前。乌公笑问道：今年几岁？家里素日是谁最疼你乌公问了两遍，二正低着头。并不言语。鹤公、普公亦接声来问。二正道：今年十岁。太太疼我二妈也疼我乌公又问道：哥哥嫂子，打架来着没有？二正道：没有。乌公道：那么素常素往，打架不打架？二正道：素常也不打架。乌公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么你哥哥嫂子，和睦不和睦呢？二正迟了半日，翻起眼皮来，望着乌公道：和睦，乌公听到此处，不由得皱起眉来，勉强着作出笑容，安慰二正一回。叫左右官人，将她先为带下。回首向市隐道：这案里很麻烦。前前后后，驴唇不对马嘴。若真是谋害亲夫，必当有奸夫帮凶，若不是阿氏所害，可越发的得究情了市隐、秋水二人均陪，答道：恪翁是慎重民命，推事详明。方才所问的话，都是极要紧地方。鹤公亦回首道：见这范氏脸上，很有不正之气。衣服打扮，又极其妖艳。此案若阿氏被冤，大概这个原凶，必在范氏身上。不然与这范氏，必有密切关系。市隐听至此处。哈哈笑道：鹤松翁果然眼力不差。据小弟眼光看来，也是如此。乌公摇首道：不然，不然。世间的事，不能以皮貌相人。因告福寿道：把文光他暂为看管，文托氏也不必问了福寿连连答应，左右官人，亦闻声退下。
过来与各桌倒茶。乌公站起身来，乌公的仆役瑞二。约着市隐、秋水，并鹤公、普公等四人，去到宅里少坐，研究调查的法子。又谕告管档的官员，问问提督衙门，明日是何时验尸？再向法部里打听，明日是哪一位司官前来检验？管档的连连答应。乌公与鹤公等，大家谦谦让让，随后有小队官人，一同回到乌宅。乌公摘了帏帽，一面用手巾擦脸，陪笑向秋水道：今天大对不起，只顾着帮我忙，耽误了一天功课，这是怎么说呢。秋水亦笑道：功课倒不要紧，不到堂，亦必有同人代替。只是听见问案，闹得心里头颇不痛快。三位有什么妙法，把这案中原委，调查清楚了呢？乌公道：调查倒容易。不过官家的力量，万来不及，今既将二位请出，务祈多为费心，详细给调查一回。翼里，选派精明侦探，也四出探访。验尸之后，能把原凶访明，那可就省事多了鹤公亦笑道：二位要肯费心，不但我几个感谢不尽，就是被害的人，灵魂也要感激的市隐等慨然承诺，说三位只管放心，只要我俩人力量所及的地方，必去实力调查，这也是应尽的义务，三位也不必嘱明了说着，起身告辞。与秋水二人，前往各处调查，不在话下。乌公将市隐等送出又与鹤、普二公，议了回别项公事。鹤普二公走后，乌公呼唤瑞二，把协尉福寿请来，面谕道：春英这一案，情形复杂。想由公所里出个传单，晓谕这各门各队各甲喇兵弁，如有将春英一案调查明确，详为报告者，给予不次之赏。道这主意好不好？福寿笑回道：大人明鉴，这主意倒是很妙。少时协尉回去，晓谕他就是乌公点了点头，又令福寿在正翼小队里，选派了十名侦探，俱都是精明干练，见事则明的人物。内中有四个最著名的一个叫祉眼钰福，一个叫妙手连升，一个叫耳报神润喜，一个叫花鼻梁儿德树堂。这四个队兵，都是久于捕务，破案最多的能手。那前清末季，虽然侦探学未见发明，而破案捕盗，亦极敏捷。若将这四位的成绩编纂出小说来，大概也比福尔摩斯包探案不在以下。
久在乌公手下，话休烦絮。这四个有名的探兵。效力当差，此番见了堂谕，赶紧的跑到宅中，请示办法。乌公把所讯的供词，述说一遍，叫他即时出发，侦察文光家风，究竟是有无规矩？范氏、阿氏平素是品行如何？全都详细报告，以便回了堂宪，好彻底究办，以示慎重。四人领谕出来，钰福唤连升道：嘿，二哥，摸头不摸头。北小街，有家儿亲戚，也是镶黄的人，八成儿跟阿德氏是个老姑舅亲，上那儿去一趟，倒可以卧卧底。回头的话，咱们澡堂子见面。连升摇头道：嘿，不用瞎摸。这个文范氏的根儿底儿，都在肚子里哪。久在街面上的话，不用细打听。又回首叫德树堂道：嘿，黑德子，管保这个范氏你都知道。咱们这儿子，还要乱扑呢。可惜她啊，还是这溜儿的娃娃哪。说着，哈哈大笑。又叫润喜道：嘿，小润，咱们公泰茶馆了嘿。钰福道：嘿，二哥，老是不容说话，竟调查范氏，也是不能行的别管怎么说，这是春阿氏谋害亲夫哇，连升又笑道：嘿，小任子，不是二哥拍你攒馅儿包子，有点儿晚出世，东城的男女混混儿，瞒不下哥哥我这个文范氏，也是个女混混儿。刚才一照面儿，就亮她嘿，老台，走着，走着，公泰的话，再细细的告诉你
鼓楼东公泰茶社。四人拣了座位，四人一面说笑。走堂的提壶泡茶，各桌的茶座儿，有与这四人相熟的全都招呼让茶。有问钰福的道：老台你那红儿呢？怎么没提了来？钰福道：咳，还提哪，昨儿我回去，洗笼子来着，稍一疏忽，猫就过来。您猜怎么着？啊呀，忽一下子，就他妈给扑啦。当时一有气，把食罐儿、小罐儿，也给摔啦。可惜我那对罐儿，听我老头儿说，那对瓷罐儿，跟那副核桃，都是一年买的两样儿东西，光景是五两多哪。那人亦赞道：嘿，可惜，这是怎么说哪。听说塔爷那个黑儿，昨儿个也糙践啦。连升接声道：富爷您别提啦。小钰子的话，养活不了玩艺儿，打头他工夫不勤，没工夫儿溜，那就算结啦完啦。您瞧他那个打扮。说着提起钰福的辫发，笑哈哈的道：三把松的辫子，拖地长的辫稳儿，怎么热天，带着三条白领子。瞧哇，啊，嘿，简直是一个吗？钰福道：得咧，不用拣好的说，讲外面的话，也不用逞英雄。早晚咱们那位，也得像小菊儿胡同一样，给你照方儿抓。那人亦问道：嘿，几位，知道不知道，这小菊儿胡同，出了新鲜事啦。连升忙问道：什么事？不知道。小钰子一说，倒闹我一怔。您说我听听。那人道：就是那伯什户文家，镶黄满的那一个牛禄，可不知道。这位文爷家里，很是可以的有位小奶奶儿，外号叫什么盖九城。家里的话，横也是乱七八糟。昨儿家里，新娶的儿媳妇，把他儿子给害啦。方才有一位喝茶的小经厂住家。据他说，不是媳妇害的光景她这位小婆婆儿，不是好东西。连升道：不错不错，这事真新鲜。这文家都有什么人？知道不知道？那人说：家的人口大概我倒知道。文爷有个母亲，文爷是两位夫人，两儿两女。新近三月里，给大儿子办的事。这死鬼的小舅子，名叫常斌。跟我那孩子都在左翼第二，一个学堂里念书。今时在学堂里告假，说是姐姐被人给陷害啦，这么碰岔儿一想，猜怎么着？真许是盖九城给害的咱们那儿说那儿了加今这洋报的访员，可来得厉害。连升点了点头，悄同那人耳边，唧咕了半日。那人也点头答应，说是咱们明儿早问，还在这儿见。也到尸场瞧瞧，冲冲我丧运气。连升等会了茶资，又向面熟的茶座儿挨次告辞。
四人会在一处，至次日清早。仍往公泰轩一路而来。钰福于当日晚间，就把阿氏的底细调查了一个大略。因风言风语，俱说阿氏在家时，有种种不正的行为。连升道：钰子，不用说啦。这个小媳妇，难道你没看见吗？又规矩，又稳重，不但是身上没血，连她头部左胁，还有挺重的伤呢！这是哪儿话呢？四人一面说着，来到公泰茶社。早见昨日那人，已经来到五人坐在一处，一面品茶，一面说话。候至十点前后，估量着验尸官员已经来到五人会了茶资，同往小菊儿胡同，看这验尸的热闹。早见有枪队巡警，扎住尸场，由本地官厅，预备下朱笔公案。甲喇达德勒额，带着门甲步兵，亦在尸场伺候。不一会，协尉福寿，也带官兵到来，说今日验尸官，法部一位司员，姓蔡字硕甫，原藉是浙江某县人。尚书戴鸿慈，因为蔡硕甫最是慎重，所以委派前来，带着仵作人等，检验春英的尸身。工夫不大，有官兵皂役，前喝道。本地看街兵，亦接口嚷道：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又见左翼翼尉乌珍、副翼尉鹤春、委翼尉普泰，带着仆从官弁乘马而来。又见有一乘轿车，停驻于南巷口外，正是法部司员蔡君硕甫。见了乌珍等，彼此的见礼，谦谦让让的进了尸场。又见有官兵多人，围护着阿氏、范氏、德氏、瑞氏并文光，托氏等一干人证。官兵哄散闲人。
也随着众人跟入。只见乌珍、鹤、普、福寿人等，钰福等五人。陪着检察委员，升了公座。乌珍道：这案子很离奇，要求硕翁谕令件作等，注意才好。蔡硕甫点头道：自然自然。兄弟的责任所在不敢不细心。先到动凶屋里，看一看去。说着，有乌公、鹤公等在后相随，往春英死事屋内，看了看大概情形，又往厨房里，查验一番。官人枪队，带着阿氏、范氏等，院相候。阿氏哭着道：老爷们高抬贵手，看看我丈夫，究竟是怎么死的哪怕我凌迟偿命呢，死也瞑目哇。说寻，放声大哭。德勒额喝道：先别哭。害的与不是害的也管不着。这个工夫，又想着叹丧啦？哈哈，得啦，别委曲了阿氏一面擦泪，听见官人威喝，吓得浑身乱颤，连项上的大锁练，全都花花乱响，引得看热闹的闲人，俱为堕泪。乌公、鹤公等见此光景，忙令协尉福寿，暗暗的通告官人，不准威吓犯人，谁要去瞧就把他带去。哭喊，也不许官人拦管，好借此窥其动作。官人奉了此谕，谁不想送个人情，随令各犯人自由行动，把方才的严厉面孔，换一副和容悦色神情。手内拉着犯锁，也显着松懈多了德氏站在院内，眼望着西厢房里，呜呜的乱哭。瑞氏、文光并托氏、春霖、大正、二正等，亦皆掉泪。惟有范氏一人、圆睁杏眼，直竖娥眉，恶狠狠望着阿氏，嗤嗤冷笑。阿氏站在一旁，已经鼻涕眼泪，哭成泪人儿一般了忽见官人等，哄散闲人蔡硕甫入了公座，协尉福寿，把法部送来的尸格，呈于案上。又令官人等，亲在一旁，好令部中仵作检验春英的尸首。所有检验用品，盆儿、筷子等类，已由看街兵备齐。
正欲下手，仵作挽了衣袖。忽的官人等往前一拥。阿氏直着两眼，和手推着官人，急煎煎的奔了过来，望见春英尸身，啪的一声，跌倒就地。迟了一刻钟的工夫，方才缓过气来，失声哭了乌公鹤公等，都直眼望着阿氏，不胜凄楚。仵作官人等，也都愕在一旁，看着阿氏神情，深为惨切。德氏也呜呜哭道：孩子，不用哭了不是咱们先不用说了说罢，又呜呜的哭个不住。范氏厉声道：娘儿们也不用老虎带数珠儿，充这道假慈悲，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杀人的得偿命，欠帐的得还钱。当着堂官大人们不用闹这一套。堂上，有什么话，再说也不算晚。文光顿足道：嗳哟，这时候，斗什么口齿呕。说罢，走向案前，深深请了个安，凄凄切切抹着眼泪道：大老爷明鉴。小儿春英，死的实在可惨，要求大老爷给我洗冤。蔡硕甫点了点头。鹤公道：先在一边候着。验完了尸身，看看是什么伤，有什么冤枉事，衙门里再说未。乌公坐在案旁，亦唤福寿道：叫阿氏的母亲，把阿氏也劝开。尸场里不用诉委曲。福寿答应一声，唤过德氏，死说活说，劝了阿氏半日，谁知此时阿氏，因见了春英尸身受的这样重伤，死得这般可惨，早已闭过气去。德氏擦着眼泪，把姑娘、姑奶奶五字，叫不绝声，好容易鼻翅动颤，慢慢的苏醒过来。福寿亦劝道：此时也不用伤心了有什么委曲，等到衙门里说去。阿氏缓了口气，望见春英的尸身，复又失声哭了引得文光。德氏调并瑞氏、托氏等，亦皆坠泪。托氏亦挥泪劝道：先起来。事到而今，什么话也不用说了这都是不好。说罢，又嚎陶哭个不住。德氏一面擦泪，死活把阿氏拽起，母女拉着手，泪眼模糊的望着死尸发怔。验了春英的上身，复又解去中衣，验了下部。随将竹筷放下，走案公报前请安报道：头顶上木棍伤一处，咽喉偏右，金刃一处，横长二寸有余，食管气管断破，当时致命，蔡公点了一点头，随即填了尸格，欲令尸亲等画押。话未说完，只见死尸之旁，阿氏忽的仆倒，抚着春英尸首，嚎陶痛哭，声音细弱，那一派惨切的神情，真叫人闻之落泪，一时又错了过去。德氏擦着眼泪，望着公案跪倒，哭着道：女儿头上肋上，还有重伤呢。福寿喝道：先起来，把你女儿劝一劝，有伤自是有伤，没福自是没福。
并着枪队官并等数人，话犹未了忽有带刀的巡警。慌慌张张跑来，走至福寿跟前，悄声回道：外面有几个人，要进来看热闹。说着，取出几个名片，递与福寿道：这是名片，准他进来，不准他进来？敬候夸兰达吩啦。福寿接过一看，虽然名片上没有官衔，而姓名甚熟，一时又想不起谁来。随即案告乌公，乌公看了名片，点了点头，因告福寿道：这几位是探访局的请他进来看看，倒可以帮帮忙。福寿连连称是吩咐队官等，优礼招待，准向各房中，查看一切，不肖细说。此时阿氏已经昏过三次。仵作等验了活伤，报说：阿氏的头上，右胁，均有击伤一处。德氏哭喊着道：大人们明鉴。若说我女儿谋害亲夫，头上，右胁打伤是哪儿来的
低声向乌公道：看阿氏这宗神色，蔡公见此光景。实不像动凶的人，不知那件凶器，究竟由哪屋里翻出来的福寿听了忙将凶器呈过。蔡公一看，一把常用的切菜刀。刀刃上缺了一块，似是砍人时折去似的上面有血迹甚多，并有粉红色洋绉绣花的绢帕，裸着刀把儿。蔡公道：这条手帕，谁的物件？福寿忙的回头，把文光唤来，喝着道：这条手巾，谁的东西？文光答了声是又回道：这是谁的手巾？领催也不甚知道。因回首欲唤范氏，蔡公冷笑道：家里的东西，都认不得，那平素的家法，也就可想而知了说罢，望着文光冷笑了两声，又见范氏过来，整着脸色道：那手巾是儿媳妇的寻常她也不使，出门时才拿出来的鹤公道：知道了这儿没问你不用乱答言。又唤福寿道：把阿氏叫来，让她认一认。阿氏低着头，哭的两只杏眼肿似红桃一般。乌公又叫过文光来问道：儿媳妇投缸，救出她来之后，给她换衣服没有？文光道：没有。复又问阿氏道：菜刀上这条手巾，不是阿氏擦了泪眼，看了看手巾、菜刀，又呜呜的哭了乌公连问数遍，才哽哽咽咽的答道：这条手巾…说至此处，又哽咽了好半日，才细声细气道：乌公恐怕情屈，又问道：吗？若不是可也要实说。阿氏低着头，流泪不语。范氏接声道：就得认起来。既把男人害死，此时就不用后悔啦。好汉作事好汉当，又何用捣鬼呢。说的阿氏眼泪簌簌的掉下来，凄凄惨惨的答道：手巾是大人也不用问了心已明白八九，忙命文光、德氏等，尸格上画押。随与乌公道：尸身已经检验，叫他先行装殓，兄弟要告辞了乌公连连答应，回欲将可疑之点，向蔡硕甫研究一回，随令协尉福寿等，先将人犯带回，听候审讯。遂约着蔡公、鹤公、普公，并本地面的警官，同往东、西厢房，及上房厨房等处查看一回。蔡公把可疑之点，细与乌公说明。又说刀上血迹，大小与伤口不符。阿氏的头上胁上，俱是木棍的击伤。恪翁有保障人民的责任，务要多为注意。乌公、鹤公等连连称是普公亦紧皱双眉，想着纳闷。探兵钰福等五人，已在院子里查看许久。候至检察官告辞先行，三位翼尉也相继回翼，这才随着众人，慢慢的走出。连升道：嘿，老台，咱们眼力如何？佩服不佩服？也不是吹下子，牛下子，要专信你话，全拧了杓子啦。润喜亦赞道：二哥，真有你小钰子的话，底是小两岁，不怨你薄他俗语说的好：缩子老米，差着做哪。钰福急辩道：嘿，润子，不用损我要说二哥的话，净瞧了外面皮儿啦。深儿福头的话，还不定怎么一葫芦醋呢？要听他亲戚说，这事儿更悬虚啦。阿氏这娘儿们自从十五岁，就不安顿，外号儿叫小洋人儿．简断截说，过门的时候，就是个烂桃啦。一面走着，又笑道：嘿，刚才验尸的时候，瞧见了没有？动凶的谁，探访局的人，眼力倒不错，姓什么？叫什么？方才也问了跺子蹄儿的朋友。要是信我话，咱们跟着就摸摸，不然叫探访局挑下去，或者那凶手躲了可别后悔。连升冷笑道：嘿，老台，不用麻我这个案子，要不是盖九城的话，跟你赌脑袋。
同着润喜等二人，二人一面说话。别了那茶友富某，四人说说笑笑，北新桥天泰茶馆。四人落了座位，要了菜饭。钰福为阿氏的声名，少不得辩论一番。又与连升等赌了回东儿。德树堂道：老台你不用嘴强，反正这件事，也不能完呢，等到水落石出，倒瞧瞧谁的眼力好？这眼神的外号儿，木头眼镜儿，有点儿瞧不透你说罢，哈哈大笑。气得神眼钰福，一手指着鼻梁儿，瞪着眼睛道：嘿，不用天牌压地牌，咱们调查的话，也是有据有对，谁与春阿氏也没有挟嫌，也不犯偏向范氏。左右的话，杀人偿命，欠债的还钱。咱们同事访案，犯的什么心呢？说罢，把筷子一摔，扭过头去，呼呼的生气。德树堂冷笑道：有得两盅酒儿入肚，跟我来上啦。因指着鼻梁道：嘿，姓钰的谁要二楞的话，对不起那股香。钰福亦站起来道：那是呀！那是呀！又拍着胸脯儿道：嘿，花鼻梁儿，说怎么着吧？两人越说越急，引得连升、润喜俱嗤嗤的笑个不住。涧喜劝道：这里说的闲话儿，着的那一们子急呢？一面说着，把两人按下。德树堂笑道：大爷你说说，这件事情，碍的着我吗？这儿闲说话，跟我吵上啦。钰福忍不住气，又欲答言，幸被连升一把按在凳上，叫过走堂的来，要了两壶酒，笑嘻嘻的道：老台，不用生气。心思，也明白啦。小街子住家，八成儿那盖九城的话，许同你有一腿罢。
今儿都有了怎么着，一语来了把个走堂的也引的笑了因凑着笑道：几位说的大概是小菊儿胡同那件事吧？连升道：可不是吗。走堂的道：洋报上头。听说这个媳妇有个小婆婆，不是哪？说着，又问酒问菜。虽然走堂的无心说话，而连升，钰福等，却是有心探访。一面要了菜饭，又向走堂的借取日报，要看是怎么登的走堂的去了半日，举着报纸过来，口里嘟嘟念念，向连升道：喝，这张报可了不得，自要是登出来，这家儿就了不了打头人这样儿好哇，洋报上什么都敢说，哪怕是王爷中堂呢。自要是有不好儿，真敢往实里说？喝，好家伙，比都察院的御史，还透着霸道呢。说罢。又赞道：嘿，好吗。连升接了一看，果见报纸上，本京新闻栏内，有一条谋害亲大的新闻，正是小菊儿胡同文光家内的事情。润喜、钰福二人也抢着要看，连升道：咳，别抢。念给你所罢。说着，把报上话语坷坷坎坎的念了一遍。又向钰福道：嘿，怎么样？要是赌东儿的话，管保你输了罢。钰福也满脸发火，因为报上新闻，亦如此说，也不敢再三分辩了四人胡乱着吃了早饭，又忙着洗手漱口，一同回翼，把所见所闻的事情，当日回了协尉，由协尉福寿报告乌公。当日要缮具公文，解送提督衙门。要知提督衙门，如何审讯。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