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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回　春阿氏提署受刑　德树堂沿衔访案
连日又改派问官，话说提督衙门因问了德氏等口供。熬审阿氏。阿氏是青年女子，因为受刑不过，只得抱屈招认。当时承审司员，回了堂宪，说阿氏谋害亲夫，连日讯究，已得实供。定日将阿氏全案送交刑部。不想各界人士，听了这个消息，大为不平，秋水得了此信，却极口称快。当时写了封信，遣人与乌公送去。信上说阿氏在家时，原不正经，此次杀夫，决定是阿氏所为，别无疑义。乌公得了此信，将信将疑，心与市隐通电，笑着道：那日你不肯来，秋水调查此案，现在得意已极。按他来信上说，简直是损我怎么袖手旁观，自不来此呢？市隐隔着电话笑道：并非不管。秋水为人，原有些乖谬脾气，人家说白，偏要说黑。众人说真，口里偏要说假。想这件事，不能鲁莽。提督衙门里，此次讯问阿氏，也不无粗疏之处。近日白话报纸录出口供之后，里巷的议论，皆为不平。纷纷与报馆投函，替阿氏声冤。大概报上的话，您已经看见了昨日在提督衙门里，刑讯阿氏。阿氏供说：自从过门后，丈夫春英，无故就向我辱骂。这两句话，可疑得很。若不是受刑不过，断无此言。记得那日翼里，除范氏一人，回说阿氏夫妇素日不和外，其余文光等，及文光二女，供的伊嫂过门后，并无不和。这就是先后不符，可疑可怪的地方。乌公道：但是这件事情，又没工夫调查，依你说怎么办好呢？市隐道：事缓则圆。据各处的议论，范氏的别号，叫什么盖九城，又叫盖北城，平素的声名很坏。往各处打听，实在暗娼出身。文光的朋友，有一个姓普的号叫什么亭，佐领之弟，与鄙友原淡然两人相好。就在此案出现的前一天，同在普云楼上，喝过一回酒。各处穷忙，不暇及此。您再打发别人，探听探听，如有其事，不妨将普某拘案，问他个水落石出。社会的舆论，自然就平复了乌公连连称是嘱托市隐道：明天您择个工夫，这儿谈谈。市隐亦笑道：有工夫便去。秋水那里，您先不用理他等着案结之后，也就明白了乌公答应声是放下耳机。
忽见竹帘一启，正要呼唤瑞二。走进一人，正是协尉福寿，垂手向乌公回道：连升，德树堂两人有紧要公事要见大人。乌公道：叫他进来。福寿答应一声，出去传唤。又见瑞二进来，回说：鹤大人，普大人来了乌公忙的迎出，只见鹤、普二人，一面说着话儿，自外走来，三人见礼毕，让至书房。鹤公坐下道：恪谨，看见没有，白话报上把我损苦了硬说我翼里，不会办事。其实我翼里，哪有审判的权力呀！乌公道：您不用说了若不是信你话的断不致惹人讪笑。报上的议论，与我所见的略同。调查的情形，原没敢指出实据。若都依你所说春阿氏越发的冤了鹤公道：调查的情形，俱是实情，谁想此事之中，还另有缘故呢。乌公笑着道：眼光稍浅，当日若同你辩驳，必不乐意。说着，福寿等进来，望见鹤、普二公在此。一一请安后，向乌公回道：连升、德树堂来了说着，门帘一启，连升、德树堂二人进来，见了乌公等报名请安，乌公叫连升道：叫你探听的事，得了消息没有？连升喳了一声，笑道回道：大人交派的事，已经访明了大抵钰福的报告，还不的确。乌公道：钰福的报告，且不必管。报告，虽然未必的确，调查的情形，也难保无错。连升又喳了一声道：范氏的绰号，原叫盖北城，又叫盖九城。跟大沙雁儿他都是一路货，早先就倚着吃事。近来仓库两面儿，也都结了完了跟着文光，就算从良啦。文光的牛录普津，有个兄弟普云，此人有二十多岁，挑眉立目，很像个软须子。范氏在家的时候，普云也认识过她二人有无别情，连升可没法去调查。这一句话，说的乌公、鹤公并普公、福寿等，都嗤嗤的笑了德树堂扭过头去，亦笑个不住，连升虽知说错，然而话已出口，驷不及舌，只得庄庄重重的接着回道：文光家里，普云常去。若按报上说，阿氏是屈在已极，若不是阿氏害夫，必是范氏所为，毫无疑义了乌公道：这事你调查的确么？连升道：确与不确，连升不敢说定。可是揣情度理，若不因为奸情，也决不至于动凶。文光家里，查看情形，大概杀人的凶，不止一人，不管是阿氏、范氏，总得有奸夫帮忙。乌公听了此话，点了点头，随令福寿等，将普晋、普云的住址记下，吩咐连升等挂椿跟着，勿令普云漏网，连升等连连答应，福寿亦随后退下。
令把近日的白话报纸，乌公把瑞二唤来。按天拣出，递与鹤公道：这报上的话，一点不错。所指的错误，亦极有理。细细的看看。鹤公接了报纸，一而把帽子摘下，一面取出眼镜来戴上，看那报上，有疑心子的来函，题目是春阿氏原供，与乌翼尉访查不符》一件一件的指出错误，上写着：昨天贵报上，登载提督衙门，春阿氏的供词。原供上说：自过门后，男人无故向我打骂。又供说二十七日行人情回应，男人无故，又向我打骂。又供说：东屋洗脸的时候，自己打算寻死。又供说自己一阵心迷，才把男人杀了鹤公把眼镜放下道：如此说来，春阿氏的口供，已承认杀夫是实了嗳呀，怪得很。普公亦纳闷道：这事怪得很。怎么这些口供，都被白话报访去了呢？乌公笑道：真糊涂，前几日正堂有谕，叫承审司员，把讯问春阿氏的供词，一律登报，免得外界妄生猜疑，难道不知道吗？当初若不登还好，自登出报来，反成了笑话了鹤公道：谁说不是呢。这些口供，与我所讯口供，大不相同，俗语说：小孩儿嘴里讨实话。那天二正说，伊嫂过门后，并无不和。二十七日他跟他嫂子回家，一会儿就睡了觉啦。死鬼春英，并没有辱骂阿氏的话呀。普公亦纳闷道：大概衙门里，许是用刑给问出来的想这件事，极为可怪。若说文光、范氏深夜睡熟，怎么听见动作，就知是春英已死，阿氏跳水缸呢？若说是阿氏有意寻死，缘何洗脸时不去寻死，又跑到西房去，用刀杀夫呢？杀夫之后，若真个有意寻死，为何不用刀自抹，反把切菜刀送在东房，又跑到厨房里，去投水缸呢？鹤公亦纳闷道：真是可怪，怪不得白话报纸这样指摘，这些口供，纯乎是受刑不过，制出来的
得罪一个朋友。鹤公忙问何故？乌公叹了口气，乌公亦皱眉道：为这事不要紧。迟了半晌道：咱们事，本不该求人。恐其不洽舆论，招人指摘，所以把苏市隐、闻秋水二人一同请出，求他事外帮忙，也好作脸。谁想秋水来信…说着，把来信取出，递与普公道：说春阿氏不是好人，笑我猜疑范氏，成了糊涂狱。信皮儿上面，称我大人，写我官衔，意思之中满是挖苦我昨天又来了一信，依旧的满纸谩骂，楞说报上所说，都是捉风捕影，一句亦信不得。道这件事，可笑不可笑？鹤公道：那么苏市隐先生，也没有来吗？乌公道：方才苏市隐通了电来，事情很忙，近日与闻秋水也不常见面。据他调查，与白话报上所见略同。跟连升的报告，也相差不远。普公道：这么一说，这普云必是个嫌疑犯了方才恪翁交派，实在有
不宜迟缓，理。鹤公亦插口道：想这件事。急早把普云拘获，送交提署吧，不然，春阿氏就要屈打成招了乌公笑着道：这个人，可真会后云覆雨。据你意思，既说是阿氏所害，怎么又反过嘴来，说她冤枉了呢？鹤公急辩道：不是一人说冤，人人为阿氏声冤，何必悬揣谬断呢。乌公笑指道：真是好口齿，说不过你说的普公亦笑了
回道：晚饭已齐。鹤公忙着要走，一时瑞二进来。乌公道：这是何苦，这里吃饭，不是一样吗？说着，厨役等安放桌凳，鹤公、普公也不便推辞，彼此谦逊半日，各自坐下。仆人等摆上酒菜，普公道：当我这类差事，真是受罪。看那别的衙门，差不多的丞参员司，都是花天酒地，日夜暄呼，看看人家有多们乐呀。乌公笑着道：这话大不通了世间苦乐，并没有一定的标准。以为苦，旁人就以为乐。以为乐的旁人就以为苦、一苦一乐，就是眼前境界，心念上的分别，又何必发这些牢骚呢。鹤公道：也要同你抬杠。苦子乐子，本是两件事，如何说是一样呢？乌公一面酌酒，一面笑道：不要抬杠。心里以为乐，就是乐了心里以为苦，就是苦了中庸上说，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现出来，便可以为喜，为怒，为哀，为乐。于未发之先，那喜怒哀乐，还不是一个理吗。鹤公一面喝酒，笑嘻嘻的道：咱们别抬杠。说是苦乐一样，那么阿氏一案，就不必深追了反正屈也是不屈，不屈也是屈，屈不屈同是一理，咱们就不用究了这一句话，说得乌公、普公笑个不住。乌公把酒杯放下，笑的喘不过气来，嗳呀了一声，指着鹤公道：要把我笑死。普公亦笑道：鹤三哥的快言快语，真招人好笑。鹤公一面喝酒，一面用筷子指道：不要笑，这不是正理吗。说的乌、普二公又都笑了乌公将饮了一口酒，亦笑得吐了忙笑对鹤公道：阿氏屈不屈，法律上的事情，不能以哲理论断，话你没听明白，糊里糊涂，说到哪儿去了
忽的壁上电铃当当乱响。瑞二忙的跑过，鹤公正欲发言。摘下耳机来问是哪里，又对着电机道：大人用饭呢！有什么事，回头再说吧。说着，挂了耳机，乌公忙喝道：什么事这样说话，难道我吃饭时，就不能当时说话了么？说着，把糊涂混帐，骂个不休。普公忙劝道：不要生气，告诉这一回，下回来了电话，不可以如此对待就是若遇了堂官打电。岂不是麻烦吗。乌公站起道：若真是堂官，还不要紧，若是秋水那人，因这一次电话，就能恼我一生。知我还能原谅，不知我听了这不是阔老恶习么。瑞二站立一旁，不敢则声。迟了一刻回道：方才的电话，福寿福大老爷，从公所打来的若是别人，当时就来回了乌公又喝道：更混蛋！翼里老爷们当的国家差事，论职分虽比我小，并不是雇的工人，要这样胆大，岂不该死！说的瑞二脸上，万分难过。随又摘下耳机，叫了公所的号码儿，随又向乌公道：福老爷请您说话。乌公放下筷子，来接耳机。
因在左翼公所，原来协尉福寿。接了提署电话，说春阿氏谋害亲夫，业已讯得确供。定日要送交刑部，委翼派人的话。乌公道：那么春阿氏谋害亲夫，承认了没有呢？福寿道：承认与未承认，大概报纸所说，尽是实供。今天衙门来电，要传令文光到案，不知是什么缘故？乌公道：既如此，就先传文光。说罢，将耳机放下。鹤公、普公问说福寿来电，为什么事情？乌公一面催饭，一面把提督衙门现已讯得确供，不日要送交刑部的话，细述一遍。鹤公道：这么一说，春阿氏谋害亲夫，确而又确啦。乌公亦皱眉道：这事我真是为难，闹的张口结舌，也不敢说定了话未说完，忽见门上来回，说队兵钰福，要求见大人。乌公点头说：叫他进来，家人答应而去。工夫不大，只见钰福掀帘进来，见了乌公等，挨次请安。乌公一面漱口一面问道：调查的怎么样了钰福笑道：回大人话，阿氏为人，确有不正经名儿。今天早间，队兵在澡堂子里，听见人说，死鬼春英，个标就溜溜的样子，常在澡堂洗澡。有时他四肢朝天，躺在凳子上睡觉。洗澡的人，全部不爱近他因为他两只大脚，非常之臭。说的鹤公、普公俱都笑了乌公亦笑道：说了半天，都没听明白，究竟此案的原凶，还是春阿氏不是呢？钰福道：现在报纸上一登，队兵倒不敢说了乌公一面要擦脸，一面向普公道：二位，也不知饱了没有？这里粗茶淡饭，怠慢得很。普公陪笑道：鹤三哥饱不饱，不知道。已经饱了说着，梆锣声响，外面已经起更。仆人把杯盘撤去，按坐送茶。乌公唤怀福道：不要专看报纸，从来市井上，没有真是非。当去的差事，要想着如人之意，恐怕不能。古人说：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那真是有定力的话。若是一大吠影，群吠声，那还有公理吗？鹤公亦笑道：咱们当官差，办官事。报馆的话，也可信可不信。怎么调查的就照直的说。
生的很漂亮。家的时候，钰福道：春阿氏的模样儿。很有不正的名儿。过门之后，一心一意的恋爱旧交，不肯与春英同床，所以她婆婆、丈夫，全都不乐。乌公道：范氏的为人如何？调查了没有？钰福又回道：范氏的外号儿，实在叫盖九城，自嫁文光之后，虽说的好穿好戴，嘴极能说，而庄庄重重。很透正派。连升所说的普津，原是个穷佐领。那佐领图记，还在外头署着呢。兄弟普云，虽不是正派一路人，而确是文光的小使。因向乌公笑道：这旗下的事，还不知道吗？没钱的穷牛桑，惯与领催往来。接长补短，借上包儿钱粮，就是那们挡子事。因此涎皮淡脸的常在文家苟事。买买东西呀，扫扫院子呀，简断截说吧，没什么起色。普公点头道：这一类人，哪能有起色。既这样下贱，就难怪人说他与盖九城不清楚了钰福道：喳，可不是吧。终日际捶腰捶腿，笑笑嘻嘻。阿氏过门后，哪里看得上啊。一来春阿氏是个偷香国手，二来盖九城是个流猾妇人。婆媳两个，哪儿能对劲呢！乌公点头道：调查的很是详细，为什么杀人的凶器，又藏在范氏屋里呢？钰福答应声喳，顺着脑门子，滴滴流汗。迟了半日回道：凶器是怎么件事，队兵倒没去调查。乌公道：这就不对。调查案件，应从要紧地方，先为着手。案件枝节，很不必过于追求。若是大海寻针，不是难上加难吗！钰福连连称是乌公道：再去打听得了细底。即来报告。
退了出来，钰福连连答应。暗想此案的情形，可真个奇怪。阿氏是杀人凶犯，怎么混身上下，并无血迹，反在头顶，胁下，有了重伤呢？以一个青年女子，能把丈夫害死，还能将尸首移在床下，能令白色衣裳，不杂血痕，真是可怪的很。又纳闷道：杀夫之后，既打算自己寻死，为何不就用凶刀自刎，反把他送到东房，自己又到厨房，去投水缸呢？一面想着，一面细问。又想着方才光景，乌公虽未申饬，那种问凶器的意思，就是不以为然，若随声附和，再说范氏，一来与连升气不出，二来也说不下去。正自思索，背后走来一人，拍了钰福一掌。钰福忙的回头，那人又咚咚的跪了钰福忙问道：谁这么打哈哈，吓了一身汗。连问数遍，左右无人。又嚷道：再不言语，可要骂了话未说完，只见有几人提灯，自东跑来。又见有枪队数人，拉马走来。西面有看街兵丁，高声喊道：鹤大人、普大人，六条胡同往西咧。钰福忙止脚步，一面将号衣大衫儿脱下拆叠，望见乌公门首，鹤、普二公先后上马，乌公亦随后相送。有技勇枪队等，左右围护，拥着鹤公、普公，往西去了钰福在墙阴之下，看得逼真，把拍肩的那人，骂了半日，也没有问出是谁来。只得低头忍气，悻悻的回家。
也没有别人。只有母亲媳妇娘儿三个度日。门首，这钰福家里。只见人山人海，围着看热闹，里面有妇人声音，高声骂道：街坊四邻，都听听。如今这年月，颠倒儿颠拉，媳妇是祖宗，婆婆是家奴，给评评，昏瞆了欺辱我又一人劝道：大姐，您家去罢。三更半夜满街上嚷嚷什么？也就是就是怎么说呢？那老妇又哭着道：嗳哟，姐姐们您可不知道啊，自从我三灵儿，补了口分之后，喝。这位公主女，就上了天儿了喝，福田造化啦，爷爷儿能挣钱什么薰鱼儿咧，灌肠咧，成天际乱填塞。今儿喝点豆汁儿，就驴脸子瓜搭。立刻就给我个样儿。这老婆子，岂不是越活越冤吗？一面数落，一面痛哭。有旁人劝道：老太太，不用说了家家观世时，处弥勒佛。谁家过日子都有本难念的经。说着，将老妇搀起，又劝解道：三更半夜的您进去歇歇儿罢。这一片话，钰福站在一旁，听了逼真，知是母亲与媳妇爱氏，不定又因为什么，闹了些个闲气。遂用手分开众人，一面道着借光，一面说：街坊邻舍，这不是谋害亲夫春阿氏害人呢！又向他母亲说道：这么大年纪，您又怎么了众人亦劝道：得了您家去歇着罢。说着，拉拉扯扯，把张氏搀入。钰福对着众人道说劳驾，又笑道：无缘无故，又惹得街坊笑话。这是怎么说呢？众人皆陪笑道：不要紧，不要紧。居家度日，这是常有的事吗。俗语说：悖晦爷娘，不下雨的天，您也不用言语了说着，又向钰福打听春阿氏的消息。钰福道：咳，不用提了总算春阿氏有点儿来历，不知她怎么弄的居然白话报上，直替她伸冤，那山巷议论，更不用细提了又有一人道：钰子，看见没有？帽儿胡同西口，贴了些匿名揭帖，帖上话语，骂是提督衙门，说承审司员，有个叫金某的不不案由，胆敢以非刑拷问，屈打成招。看的主儿，全都极其愤懑，很替阿氏不平。说北衙门里，有多么事恶。又有一人道：说的笑话儿还小。听说北衙门的司官，昨天在什刹海饭庄子，要贿赂报馆的主笔。主笔不受，今天在白话报上。又给合盘托出了说有多么笑话呀！钰福亦陪笑答道：衙门的官事，本来是瞎闹。报馆的新闻，也不可当作真事。告诉您几位说罢，阿氏的根底，满在肚子里呢。亲戚，跟他娘家，拉扯着是亲戚。深儿里的事，就不用问了天长日久，总有个水落石
皆欲再问，众人听了此话。忽见钰福媳妇爱氏勿勿自门内走出，泪眼婆娑，拍了钰福一掌，凄凄切切的道：家里来瞧瞧，德树堂大哥来了好半天啦。又见有一人走出，赶向钰福道：嘿，老台，方才在六条胡同，实在错。说罢，请了个安。钰福亦忙着还礼，抬头一看，正是德树堂，不由得恍然大悟，遂对了德树堂道：嘿，花鼻鼻儿，早期影子里，没那么吓人的德树堂道：得咧，拍你一巴掌，也没那么骂人的说着，两人都笑了钰福与邻家众人道了费心，又说家里闲吵，叫老街坊见笑，手拉着德树堂，一同走人。见母亲张氏，坐此炕上，犹自洒泪。钰福道：这是何苦，因为豆儿大的事，吵烦什么？招惹一群人，有多么笑话儿呀。一语未了张氏又高声嚷道：呕，娶了媳妇不要妈了么？一面说一面哭。德树堂忙的解劝，又叫着爱氏道：弟妹，给老太太陪个不是平白无故，这是怎么说呢？爱氏亦一面擦泪，走来请安。德树堂道：太太你罢我张氏一面擦泪，反倒扭过头来，呜呜哭道：可受不起。灶王爷多么大，大奶奶多么大。叫她给我请安，不是折我寿么？将来他爷爷儿，还要供起她来呢。钰福听了此话，满脸冒火，不容分说，揪过爱氏，按倒便打。德树堂嚷道：嘿，钰子，这是怎么说，这不是诚心敬意跟我不来吗。说着，把钰福拉住。爱氏倒在地上，又哭又喊，又用头撞地道：宰了啵，不爱活着了钰福撒了爱氏，气还未息，不提防炕上张氏，又哭又喊的闹了起来，又忙的跑过，一面把钰福劝住，将爱氏拉起，一面劝着张氏，先到别屋里坐着，大家你言我语，连德树堂等，都过去请安，劝说老太太不用生气。又回来劝钰福道：居家度日，没这样打开的老太太年老糊涂，尚有可恕。好端端的揪住弟妹就打，那还行了吗！老太太说她就别言语了钰福挽了辫发，粗脖红筋的道：咱们外场的人，像这宗事情，能压的下去吗，饶这么着，还闹些闲排儿呢。一面说，一面与德树堂斟茶，又唤爱氏道：嘿，把炉子里添一点儿炭，再做一吊儿水去。爱氏坐在一旁，装作未闻，一面用手巾擦泪，竟自不理。钰福说了两遍，并不答言。德树堂道：老台，不用张罗，也不喝了正经你明天早起，同我出一趟城，一来为阿氏的案，二来天桥西边儿，新开了一座茶馆，也有酒坛子，代卖熟鸡子、咸花生等等，请你个酒喝，咱们再详细谈谈。钰福一面说话，一面赌着气掣起茶壶来，自去檐下泵水。又叫德树堂道：嘿，德子，这阵儿院子很觉凉快，咱们院里坐着罢。德树堂道：弟妹，您也歇着罢。钰子的脾气，难道不知道么？说着，卷了长衣服，出来向钰福道：不用煎水了咱门明天见罢。钰福放了辫子，随后相送。又打听连升、润喜，今天在哪里该班儿，德树堂道：摸普云去，还没有回来呢。大概今天晚上，总可以勾下来。连二也调查实啦，春英是范氏所害，有普云帮凶。费了会子事，恐怕你要担不是钰福道：咳，味儿事，咱们哥儿门的话，当差也吃饭，不当差也吃饭。连二的话，咱门是好歹心里分啦。要说春阿氏的话，满在肚子里呢。久日以后，准得知道。现在话，搁着他放着我井水不碍河水路，好汉作了好汉当。德树堂赞道：嘿，得，好朋友，说句怎么的话罢，这件事情，满听你招呼，有时要外撇枝儿，向着连二的话，尽管吐沫唾我说着，去了
欲往公泰轩茶社。与那茶友祥某，至次日早起。德树堂来找钰福。探听文光家内出事的缘由。不想钰福因昨晚婆媳呕气，直闹至日出，亦未合眼。忽听德树堂在外呼唤，忙的出来道：喝，倒早班儿。一面说，一面让德树堂进去，好一同出去。德树堂再三不肯，说是天已不早，公泰轩里有祥爷等着呢。钰福不便再让，回去换了衣服，同着德树堂，迳往公泰轩一路而来。钰福为着家事，懊恼已极。又因一夜未睡，一路上垂头丧气，闷闷不乐，德树堂道：家务事小，不用挂在心上。平白无故，皱什么眉毛呢？钰福道：不是皱眉毛，因为我家务事，倒想起春英来了居家度日，这些闲话口舌，最容易出事。阿氏的奸夫，虽未访明是谁，可是杀害春英时，也未必有人帮忙。不必说平素不和，就便是恩爱夫妻，也许有杀夫时候。这一句话，说的德树堂笑个不住，扯着钰福道：嘿，老台，同你并不玩笑。怎么着，弟妹，也要杀你吗？钰福亦笑道：别打哈哈，想夫妇之间，真有些难说难道。昨日我那一位，哭个死去活来。若说老太太，也不是不糊涂，成日际闲话到晚，把我那一位，所给闹急了横竖她悖悖谬谬的闹了几句，把老太太惹翻了按说因为豆汁儿，很不值当，从你走后，老太太并没言语，想着也就完了谁想她连哭带闹，吵了一夜，连枕头笼布，全都哭湿啦。想着背地教妻，劝劝就完啦。谁想到越劝越央，抓过剪子来，就往肚子上扎，吓得我连忙抢住。说句丢人的话罢，直点儿央给她猜怎么着？不劝还好，劝了半天，夺过剪子去，反要扎我不然，就又哭又闹，要死在一处罢。想我这心里。有多么难过。莫非那阿氏杀夫，也是这宗情形？德树堂摇首道：不能不能。若是阿氏所害，衣服上，必有血迹。现在身上有伤，衣上没血，哪能是呢。钰福道：嗳，那可别说。若是害人时，没穿着衣裳，又那能沾血呢？德树堂道：这混钻点子，也算有理。但是阿氏的伤，又是哪里来的呢？钰福道：想这情理呀，昨天晚晌，那样蛮闹，实在忍不住气，所以才捶她几拳。不因为捶她也不能合我拼命。难道春英死时，就不许打人。净等着人砍么？德树堂道：有理，有理，不同你抬杠了真是自家窝儿摆酒，关上门访事。说的钰福也笑了德树堂道：告诉你说，家里的事，不用碎咕唧了要比春阿氏的话，咱们家里头，没那德行。
来至公泰茶社，二人一面说着。祥某见了二人，站起让道：二位在哪里喝呢？怎么这两天，心也没来？德树堂一面洗碗。陪着笑道：哪儿也没去，净跑了西大院儿了祥某道：那么菊儿胡同的事情怎么样了德树堂道：您没听说么，春阿氏满都认了祥某道：认是认了无奈这件事情，阿氏是被屈含冤，受刑不过呀，人家洋报上，说的不错。一款一款的全给指实啦。范氏的外号，叫做盖九城，平素就大不安分，因嫌阿氏碍眼，所以才下这毒着儿。听朋友说，阿氏在家的时候，极为安稳。过门之后，因范氏不正经，儿媳妇时常撞见，父背前面后，常跟他丈夫提说。说春英是粗卤汉儿，一肚子气愤，打算要替父捉奸。因此盖九城，积恨在心，您说阿氏那些口供，不是冤枉吗？钰福在旁笑道：冤与不冤，尚在两可。听旁人说，阿氏在家的时候，也不大安分。不知这个议论，还是真哪是假呀？祥某摇头道：这可是造谣言。与文家本是胡同街坊，阿氏的胞弟，与我少爷同学，身儿里的事，还能瞒我吗。又向德树堂道：提起话儿长。大概的话，德爷也知道。东屋街坊任家，有个本家的哥哥，现在穷部里当差。阿氏的家务，知之最详。昨天晚上，谈论半天。说白话报登的甚确，所说的话语，也极其近理。说阿氏行情，既是婆婆媳妇，带着小姑子去的为什么送三之后，公公文光，单单把儿媳妇接回。这一件事，就是可疑的地方。再者阿氏既打算自尽寻死，又供说心里一阵发迷，将夫杀死。杀夫之后，心里转又明白了这都是亘古至今，从来未有的事情。既然是心明畏罪，手持切菜刀，何不自尽。岂有抛去菜刀，又跑到厨房里去投水缸的道理，既豁得出投水缸，就豁得出抹脖子。哪有到寻死时，还挑三挑四，再找舒服的道理。想这件事，阿氏是被屈含冤，无可疑义了那白话报上，也登得有理。阿氏的原供，多有可疑之点。不信，二位，也仔细瞧瞧。旁有一人道：二位，听说是怎么回事？钰福一面喝茶，照着祥某所说，敷衍了一遍。又笑道：横竖这案里，总有猫儿溺，不然也不能吵嚷。几人一面说着，德树堂道：大哥贵姓？府上在哪里住家？那人笑答道：贱姓李，鼓楼后头住家。答完了话，又与钰福道：想这件事，也很纳闷。中国的官事，向来就不认真。俗语说：屈死不告状，真应了那句话了若以公理而论，春英躺在床上，既被阿氏一刀砍在脖上，无论是什么好汉，亦没有腾身起来，骂完了才死的理。祥某亦叹气道：嗳，非真假，只要有银子，就能打阳面儿官司。当初小二韩，有句胆大的话，说不怕官场中有天大的事，只要有地大的银子，就可能翻得过来。这句话虽是吹牛，仔细一想，颇有道理。如今阿氏母女，若比文光有钱，不信这官司不赢。慢说是一条嗣�，就便是百八十条，也怕是拿钱鼓捣。”四人正谈得高兴，忽见有一人过来，先会了祥某茶资，说是今天晌午，春阿氏过部，约着祥、李二人，同去看热闹。要知是如何光景，且看下文分解�?